诺顿亲王 第二章：堕落之鬼的觉悟

巷子里原本冷清的某家拉面馆突然传来了怒骂与争吵的声音，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你们这几个混蛋，你们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不够多吗？现在还要将一个无辜的孩子拉入无底的深渊之中，老子今天跟你们没完！”一个身裹拉面围巾的老人拿着一根擀面杖指着面前的三个人，语气愤慨。

“夜叉，给他看一下合同。”源稚生伸出手，制止了看上去己经蠢蠢欲动的夜叉。

夜叉掰了掰手指头，深出一口气走到老人面前，拿出一张纸，大声的说，“老头，看到了没。这是她和我们的人签下的合同，如果不是少……我们老大的意思，我们早就动手了，还跟你废话什么？”

老人的眼神粗略的扫过了那张纸，士气变得稍微有些低落，但他还是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老子不认识字，这就只是一张破纸而已，凭什么将小夕交给你们？”

“唉唉唉，你怎么说话的？”站在夜叉旁边的乌鸦也有些忍不住了，“我们看在您年纪大的份上，就想和平解决问题。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夜叉、乌鸦和源稚生他们三个都是黑道，虽然黑道之中确实有“不能打上了年纪的人”这样的墨不成文的规定，但前提是那些人是会自尊自爱的正常人，像这种情况下，动手打人，对于黑道来说就是极其正常的情况。

“滚，都给我滚！这里是老子的店，我想叫谁留下就留下，想叫谁滚就叫谁滚。”这个气冲冲的老人完全不想好好听话。”

“啧。”乌鸦和夜叉的理智线断了。

“好了，夜叉！还有乌鸦！”一直沉默着的源稚生就近坐在餐桌上看着窗外沉重的乌云面色平静说，“外面快下雨了。我们现在是来吃面的，现在可以留下来了吧。”

源稚生对这件事远没有乌鸦他们想象的那么执念，他真正的目地就是想找个地方避雨，仅以而已。

老人出乎意料的没有再次盲目的发怒，他垂眼看着心平气和的源稚生，摇了摇头说：“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吞下这口气，看起来城里人也不全是没良心的混球。”

老人走进厨房，很快就作出三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摆在源稚生面前，乌鸦和夜叉看到源稚生的脸色也就没有了动手的意思，和源稚生一起坐下。

“卧槽，手艺不错嘛。”夜叉在尝了一口拉面后突然大声地说。

“就是，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拉面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对我老爹好好炫耀一下。”乌鸦嚼着一口拉面，也连忙点点头，以示同意夜叉的话。

虽然话很粗鲁，但老人感觉到了，这两个人是真心的在夸奖他的手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赶人的话。

原本因为大声争论的而变得喧嚣的拉面馆，终于又回归了冷清的状态。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令在场的四个人都相对无言，很有默契的，没有谁打破这短暂的宁静。

源稚生觉得这样的气氛很好，在吃了一口拉面之后，就静静的看着窗外，在那里只有几个路人，稀稀落落的走在街道上，明明是白天可是天色却很暗，店里的白炽灯缓缓的照亮了出一角的光。

“乌鸦，你这样的混蛋也有老爹，真是今人羡慕。”夜叉打趣的说道。

“没错，我老爹生龙活虎着呢。”乌鸦拍了拍夜叉的肩膀，不自觉得露出了得意的笑，“不过别伤心，你还有我和少主呢，我们都是好兄弟，你不会寂寞的。”

源稚生依旧在看向窗外，这俩个小弟知道他的心境，就没有特意去理会源稚生，只是在对话中偶尔会提到他一下。

“很安静，对吧。”拉面馆的老人在不知不觉中坐在源稚生的对面，靠窗的位置，隔着拉面冒出来的热气，老人又说：“我死去的老伴曾经说过，穿什么样的衣服作什么样的人，从你一进店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普通人。”

“过奖了。”源稚生点点头，从风衣中拿岀一包烟，在递给老人一根之后，自己也点上一根。

拉面馆里云烟缭绕，青年和老人默默地抽着烟，相对无言，那俩个黑道混子还在相互的争吵的什么，汽车引擎声越传越远，天空中偶尔会有闷热的雷声闪过，空空荡荡的面馆只有一个桌位上有人，冷清的面馆中碗筷摆放的十分整齐，明明是有些喧嚣的气氛，但却惊人的有一种出尘的意境。

“要下雨了。”老人试图开始谈话。

“在我上学的地方，也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让我感到安静。”源稚生接过话题。

“看的出来，你活的很累。不过东京的每个人都活的很累，我从来这坐城市照顾我女儿上学时就发现了。”老人在吐出一口白烟之后，语气轻松的说：“有机会的话多来坐坐。”

“嗯。”源稚生说，“如果出去之后，我们不是敌人的话，我会来的。”

“她是我女儿的朋友，用你们城里人时髦的说法来说就是闺蜜。”老人说。

“我不是城里人，我来自一个偏远的乡下。”源稚生目光面向窗外，在那里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当时我满脑子想着要作一番大事，现如今想想真是觉得有些好笑。”

“你没有家人了吗？”老人犹豫着问，过了一会儿又解释道：“希望你不要生气，在我印象中黑道难免会牵连家人。但我看你不像是那种会不顾其他人感受的类型。”

“在乡下还有一个弟弟。”源稚生看向窗外的目光神色流转，“他特别喜欢黏着我，以往我们亲密无间，但我没有把我混黑道这件事告诉他，希望我弟弟能不要和他哥哥一样走上一条不归路。”

“来得及回头吗？”老人问。

源稚生摇了摇头，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因为他觉得有一个人必须提一下，虽然概率很小，但是如果让她知道，源稚生重要的人的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可能会有些小情绪。

“我还有一个妹妹，不过没有血缘关系就是。”源稚生靠在座位上，抽着最后一小段的烟。

“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老人把烟头掐灭。

“我不清楚。”源稚生迷茫的摇了摇头。

“都特意说出来了，还不是重要的人吗？”老人笑了笑。

“她身上有一种病，不能和外界有太多的接触，我是少数能陪着她的人，虽然我尽量多照顾一下她的生活起居，但是她还是有些无法忍受这种无聊的生活。听她父亲说，她最近没少想偷出去玩。她很努力……我……想帮她……可是……”源稚生的腰不自觉得有些弯下去，他对老人低着头，目光哀伤，仿佛是要倾吐自己的心事。

雨下得更大了一些，屋子里响起了雨点稀稀落落的打在街道上的声音，将这城市的热闹和喧嚣暂时的洗去了，同时也将本就疲惫不堪的灵魂暴露出来。

每个男人都经历过类似的事，在你忙忙碌碌的某一天，当生活的重担把你压得再也受不了时，天空为你下起了一场雨，你而随处找了一个避雨的小巷，找到一个和你人生注定毫无交系的人，倒尽这人间的苦水，看尽窗外奔波的世人。

阴霾色的天空，巷子里萤火般的微光。没有带伞的行人，既回不去，也不想回去。

源稚生环顾室内，乌鸦和夜叉两个没文化的黑道混子才不理会什么鸟意境，仍在继续大声的争论着什么，他们乐观的心态，多多少少的给源稚生疲惫的心灵带来些许的温暖。

可是他心里突然又传来一阵抽痛，源稚生还有几个人陪着，可绘梨衣呢？绘梨衣她这会儿也在看着这场细雨吧，在那个狭小的室内，看着外面行走的路人撑起一把把伞，就好像雨中绽放的花朵，可是在玻璃窗上却倒映着一张茫然的脸。

“给她打个电话吧。”老人突然说，“这种天气很容易让人想起伤心事，用这种方式多陪着她一下，可以让她好过一些”

源稚生点了点头，起身面向窗外，雨幕中的一辆汽车，在水花中划出一条华美的弧线。可是当他拿出手机翻开盖之后，每按出一个号码数字，他刚刚起来的信心就消失一点，所有号码都按完了，当源稚生看到联系人那一栏的名字上显示的是“上衫绘梨衣”的时候，他原本充满思绪的内心一下了就凉了下去，最后里面竟然就只剩下恐惧。

他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少女。

“算了吧。”源稚生挠了挠头，苦着脸道，“她的哥哥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资格去为她作什么。”

哥哥这个词对源稚生来说太过的沉重，他害怕有一天没有做到属于他身为哥哥的责任，这种恐惧让源稚生直接选择了放弃。

“但能陪着她的只有你一个。”老人眯着眼，注视着迷茫且无助的源稚生。

“我一直在想，也许会有一天有一个人走进我妹妹的乏味且绝望的生活，给予她人间的温暖，到那时候，我这个哥哥的举动就是多余的。”源稚生抬头看向雨幕，天色变得极暗，在他的面前雨点犹如蛇一般扭曲盘旋在窗户上。“她的阳光，不是我这种堕落之鬼可以给予的。”

“如果出现了那一天，你的妹妹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中，向着一个男人欢声笑语，可是那个人不是你……”

源稚生仰起头无声地笑了笑，柔顺的头发一起散落在饱满的额头上，明明是很文静的笑，可是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命剑客，“我会跳下悬崖，在堕落的空中仰望那片星辰。”

堕落之鬼无法拯救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