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白子画恋爱脑 第一章：花莲村立誓

天蒙蒙亮，千山无鸟踪，万径无人迹，空山寂静。

嘎吱，嘎吱……

车毂摩擦着车轴，发出一长串，类似老人夜间病痛的呻吟声，打破这片宁静。

山间泥泞小道上，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模样。小姑娘拖着一板车，板车的车轮陷在被雨水泡透，黏稠的泥里。

小姑娘佝偻着腰，像一只蜷曲的醉虾一样，双脚深深地陷进泥泞里，牟足全身的劲，才把板车拉动一点点。

小姑娘喘口气，不气馁，继续拉着板车，艰难前行。

板车上，盖了快白布。板车一晃悠，一只人手从布的边缘，耷拉出来，甲床苍白，一点血色也无。

板车上，是她的父亲，花秀才，昨晚一阵高烧，退不下来，黎明时分，猝死家中，身边只有她一个独生女。

小姑娘发着狠，沉默地前行着。她的目标是村子另一边的荒山坟地。那是村子里，专门埋死人的地方，花秀才祖辈埋骨于此，也该是花秀才叶落归根之地。

死人本来就沉，正常下葬，也要四个大汉抬棺材，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小姑娘恒心，毅力惊人，硬是拉着板车，走了好几里地，进入了村庄。

按理说，应该有淳朴热心得村民，对这新丧父的可怜孤女施以援手。

然而，小姑娘所过之处，村民关门闭户，都对她避之不及，更别说帮她了。

这村子叫做花莲村，小姑娘叫做花千骨，是花莲村的秀才花求仁的独生女。花秀才爱妻早逝，就只给他留下花千骨这一点香火。

也不知道是花秀才命不好，还是什么。这花千骨极为邪异，出生那天诡异的香味飘满整个村子，据说隔壁村子都能闻到，附近所有的花草都凋零了。有算命先生跟花秀才，这孩子不吉利，克父母，克兄弟姐妹，克朋友，但凡和她沾上一点关系的人都不得好死。

但是，她的命极为的硬，寻常情况死不了。算命先生让花秀才扔掉孩子，保管他日后否极泰来，荣华富贵。花秀才到底是读圣贤书的，这等背妻弃子，不仁不义之事，他怎做得出来？花秀才含辛茹苦地将女儿养着。

花千骨长到十二岁，花家越来越穷，迫于村民的压力，花家还搬到了村外，小溪边上。

三个月前，花秀才受了一场风寒，拖了三日才请的大夫，就诊时已经病入膏肓了，药石无灵。花秀才缠绵于病榻，女儿花千骨在一旁照顾。昨日，花秀才终于支撑不住，病逝于家中。

花秀才临死前，可怜女儿孤苦无依，在村中无立足之地，交待花千骨上蜀山拜师学艺。花秀才和蜀山掌门清虚道长曾有一面之缘，看在故人的面上，清虚会收下花千骨为徒。

花秀才死后，花千骨请不起道士，也做不起法事，只能把花秀才，用草席裹裹，拖到后山坟坡埋了。

日上三竿，花千骨把父亲的尸身拖到坟地，拿出铁锨一点点地刨土，挖坑。日头很大，花千骨挥汗如雨。

“咚咚……”

有一个衣衫褴褛乞丐上，敲打着破碗，上破来了。

“快走吧！这里秽气。”花千骨不爱搭理他。

“我没有钱。”又见乞丐没有离开的意思，花千骨补充道。

乞丐不理花千骨，绕着花秀才的尸身转悠了一圈，然后念念有词地唱了起来。

花千骨听她的腔调，和和尚，道士差不多，诧异道：“你是道士！”

乞丐摇摇头：“死了人，随便唱唱，走走过场。”花千骨细听，原来她唱的是，妖魔鬼怪快走开，有怨有仇就找花千骨。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花千骨怒而扔下铁锨。花千骨每晚都被恶鬼缠身，最忌讳这些了。

“我怎么样？”那人耍无赖。

花千骨不忿道：“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怎能这样咒我呢！”

“如果，你想要钱，我确实没钱。”花千骨略微尴尬道。

“你前世害死的人太多了，所以今世都来找你讨债。”乞丐冷笑道。

“真的吗？”花千骨竟有几分被她唬住了。

乞丐故作高深：“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花千骨彻底信服了，诚心诚意的问：“请问大师，弟子要如何化解？”

乞丐指指旁边。花千骨看过去，一片空地，不知乞丐何意，一脸迷茫。

乞丐慢悠悠地道：“埋好你父亲后，再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要再出来祸害人间了。”

乞丐回头，花千骨目露凶光，冲她扑将上去，抓着她的头发就开始，一拳一拳地揍。花千骨打人还振振有词道：“我爹说了，江湖骗子和神棍就该这么收拾！”

乞丐被打得鼻青脸肿，退到一边，捂着眼眶，吸了吸鼻子里留下的温热的鼻血：“好你个花千骨，我和你誓不两立。”花千骨扬扬铁锨，作势威胁，乞丐赶紧抱头，好汉不吃眼前亏，求饶道：“放过我吧，再也不敢了。”

“不知怎么的，第一眼看你觉得很讨厌了。”花千骨作出山大王的架势，摩拳擦掌道：“很想打你。”

“你说吧？你要让我怎么做？”乞丐屈服道。

花千骨从车底下，又拿出一把铁锨给乞丐，指指她还没挖到三分之一的坑道：“看在你为我父亲念经超度的份上，我不为难你。挖吧！”

乞丐果真接过铁锨去挖土，冷哼一句：“我只是觉得，作为父亲，被女儿克死太可怜了。”

“啊……”乞丐没想到，她这句话惹了大祸。花千骨倒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没有眼泪，但最后活活地把自己哭晕了过去。

“喂，花千骨。”

“花千骨！”

“花千骨！”

乞丐连叫了三声，花千骨都没反应，看了看花秀才的尸身，愁眉苦脸道：“你倒是起来挖坑，把你父亲埋了呀！”

也许是花千骨太累了，一睡就睡到黄昏日落。此时，那瘦弱的小乞丐已经帮她把花秀才埋好了。

她递给花千骨三支清香，唏嘘道：“拿着，花秀才把你这个祸害养这么大，也不容易！”

花千骨接过香，吸吸鼻子：“我不是祸害。”

乞丐抱手，冷冷道：“光说可没用。”

花千骨低下了头。乞丐把花千骨摁在她父亲的坟头，命令道：“跟我念。”

“我花千骨，在父亲花求仁坟前立誓。”

花千骨看乞丐，乞丐神情严肃，似在举行一个极为重要的仪式，此时的她给她一种不得不遵循的压迫感。“我花千骨，在父亲花求仁坟前立誓。”

乞丐对她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了，花千骨只觉得这小乞丐一笑，满山的花儿都开了。她明明只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不到决不强求，得到的努力珍惜。好好活着，不轻言放弃，也不执著困此生。”

乞丐说完，问花千骨：“记住了吗？”

花千骨用崇拜的眼神看乞丐，觉得他说得话，好深奥，好有道理。花千骨点点头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不到决不强求，得到的努力珍惜。好好活着，不轻言放弃，也不执著困此生。”

花千骨朗声诵道，插上清香，为花秀才磕了三个头。她也在心里，暗暗立下，同样的誓言。

乞丐也跪下，向花秀才磕了三个头，然后把冥钱拿过来，和花千骨一起烧纸钱。

花千骨偷偷看乞丐，现在，她不仅不讨厌她，还有点喜欢上她了。

花千骨带着一份小心问：“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乞丐摇摇头：“做你朋友的，都没有还下场。”被这样嫌弃，花千骨眼里又有泪意：“也许你说得对，我就该死个干净，免得连累他人。”

乞丐一听就不高兴了：“刚起了什么誓言来着？”花千骨努力回想，乞丐深吸一口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不到决不强求，得到的努力珍惜。好好活着，不轻言放弃，也不执著困此生。”

“对，对，不能轻言放弃！”花千骨恍然大悟。

乞丐忍下怒气，拿出十二分耐心道：“以后，每天都给我抄一遍。”

“好。”花千骨抱着乞丐的胳膊，幸福满满滴应道。她的第六感很准，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哥哥，会包容她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