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风云皇帝 第十三章、朝中缺钱

皇宫，御书房。

朱由崧靠在龙椅上，颇为头痛的看着手中的账本。

来到大明后，他才发现自己前世的知识，其实帮不到他太多的忙。

就拿打仗来说，他已习惯了前世带领骑兵南征北讨，可大明自建国以来，骑兵一向不是其所长，更别说是偏安江南的南明了。

事实上，自明太祖朱元璋起，明朝就十分重视火器的制造和使用，京师的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就是专门使用火器的部队。

可自从宪宗、孝宗开始，臣子的势力越来越大，逐渐制约君权，到了明武宗一朝，甚至出现了连皇帝几点吃东西大臣都要管的可笑局面。

出于对皇帝的控制欲，自从正德朝来，皇帝每次要出征，大臣们都会百般阻挠，甚至逼得正德皇帝都要扮作老百姓，私自逃出京城。同时，因为朝中那些老大人的愚蠢和骄傲自大，原本很多宝贵的财富全都被他们私自毁掉，其中就包括郑和留下的七次出海的海图。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原本在洪武、永乐朝大受重视的火器，自然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没人愿意管了。

到了明朝中后期，因为贪腐成风，火器就更加可怜了。原本大明朝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开花弹的国家——所谓的开花弹，指的就是打出去之后可以爆炸的炮弹。但在那些朝中的老大人眼里，当然是钱更重要了，谁会管丘八们的死活。因此逐渐打出去之后能捡回来的实心弹逐渐代替了只能使用一次的开花弹，在军中广泛使用。

光是这样倒还好说，可是造炮的钱也都被贪污掉了。为了省钱，造出来的大炮质量不好，容易炸膛，所以放不了多少炮就无法再用，而且因为容易炸膛，士兵们根本没有机会操练，毕竟一个容易爆炸的东西，谁脑子坏掉了才会主动去碰。所以到了战时，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因为士兵们手艺生疏而引发的惨案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这些困难其实都也还好说，可以咬牙克服，但是有一个重中之重的问题，是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的，那就是缺钱。

其实朝廷不是现在开始缺钱的，而是早就开始缺钱了。早在万历朝，万历皇帝其实不是一开始就想当一个不上朝的宅男的，只不过他每次想要大展手脚，就会被大臣们告知，国库空了。当然了，聪明的读者大大们应该已经猜到了，大明朝穷吗？大明朝不穷，穷的只是国库，而那些钱都被朝中的各位大人搬回到自己的家里了。万历皇帝没有办法，好在他这个人，有一个很特别的爱好，那就是喜欢攒钱。国库没钱怎么办？就只好皇帝自己掏腰包当军费，所谓的万历三大征，就全都是皇帝自己掏钱打的。

可万历有钱，不代表他的儿子孙子有钱。万历朝的三大征，本来就已经几乎掏空了他自己的腰包。万历死后，越过那位只登基了一个月就马上风的泰昌皇帝，他的孙子天启皇帝登基，天启宠信魏忠贤，将国事全都委托给他，自己什么都不管。在天启的宠信下，魏忠贤大肆贪污，朝中豺狼当道。

等到崇祯继位，朝中已经彻底没有钱了。当然了可能细心的读者大大会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崇祯明明抄了魏忠贤的家，为什么没有抄出银子呢？

其实是有的，魏忠贤抄的银子，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计算，那就是崇祯发出来的内帑。因为，天启年间，由于三大殿的修建，内帑已经完全没有银子了，崇祯元年，户部侍郎南居益报告还欠了几千个工匠的工钱银。所以崇祯发出来的内帑，那就基本都是来自魏忠贤及其内侍走狗的银子。

其实抄家魏忠贤没有抄出太多银子，有人将之归为魏忠贤其实并不那么贪，这一点也是不对的。至于魏忠贤的钱哪去了——大张旗鼓的抄家，韦小宝都能被怂恿二一添作五，何况这帮子国之栋梁的儒学精英、军户头子们？

说了这么多，其实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没钱。崇祯朝穷到什么程度？连北方抵御满清的军户都发不起饷钱，逼得他们只能自己当大茶壶，让老婆女儿出去卖，所以满清进关之后，只要给粮给饷，就有大批的汉奸愿意为满清卖命。

崇祯朝穷，弘光朝比崇祯朝更穷。不管怎么说，崇祯朝的京城还是在京师，正所谓破船还有三斤钉，崇祯就算再穷，几万两总还是有的，但弘光帝是真没有。

想一想就很简单的道理，弘光当年是因为李自成攻城，仓皇逃出来的，身上纵然有钱，也不会带太多。后来马士英等人拥护弘光登基，他们作为从龙之臣，弘光自然不好让他们自己掏腰包充实国库，至于东林党……你觉得东林党会为弘光出钱？

在朱由崧原本的打算中，新军既然已经筹备齐全，接下来就该组建一支神机营，以备日后收服八闽之地的郑家，以及北上抗清，可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没钱！

还怕朱由崧不信，户部尚书左懋第和司礼监掌印太监韩赞周一人呈上来了一份账本，朱由崧仔细的浏览一遍之后发现，两本账本上字里行间都写着两个大字——没钱！

国库没钱，内帑更没钱，所以陛下您还是省省吧，别说组建神机营了，就连新军的军饷，都快要发不出来了。

朱由崧一边揉着头，一边看着账本，过了很久，狠狠的将账本拍在了桌子上：“好了，仲及，你先退下吧。韩公公，你去传马士英，阮大铖，陈庆之和刘孔昭四人入宫。”

“是。”

“奴才遵命。”

两个人一同退下，不多时，这四个人就一同入宫觐见皇上。

四人之中，朱由崧还是第一次私下召见阮大铖，因为这个人首鼠两端，朱由崧对他很是厌恶，不过现在需要指望他，朱由崧也只好忍着恶感，把他也召见来。

这里还需要先介绍一下这个阮大铖，他字集之，是万历年间的进士。最早依附于东林党，天启年间，阉党势大，他又依附魏忠贤。魏忠贤倒台之后，崇祯皇帝看他是个墙头草，便以附逆罪将他削去官职，贬为庶民。到了弘光朝，因为他和马士英关系好，就又起复，当起了大官。在原本的历史中，他当官后大肆打压东林党人，直到金陵城被满清攻破，他又投降清廷，最后死于随清军攻打仙霞关的路上。

不过他虽然人品败坏，却是个著名的戏曲作家，留下了许多名作。

话归正传，朱由崧看到四个大臣全都入宫觐见，首先问向义从军的统帅陈庆之：“子云，自从你训练新军，也已经有二十多天了，你训练的怎么样了？”

经过二十多天军营的摸爬滚打，陈庆之的变化也很大，他原本白暂的皮肤晒得有些发黑，原本纤细的胳膊上也有了一些肌肉——当然了，论起武艺，随便一个农夫就能一扁担撂倒他。

陈庆之听到皇帝询问自己，上前一步施礼道：“陛下，新军已经初具规模了，以臣之见，可以让他们见血了。”

“嗯，好，朕等得就是你这句话。”朱由崧向前探身，对着马士英道：“冲然公。”

“陛下。”

“朕打算亲率新军，南下江浙，剿灭倭寇。”

“啊？”马士英一听，大惊失色，“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亲临前线？更何况，陛下若是离京，朝中一应大小事务，又该如何是好？”

朱由崧摇头道：“冲然公放心吧，朕只是对付区区倭寇，又不是北上攻打顺逆和鞑虏，朕有一万士兵和子义的保护，不会有危险的。更何况，有冲然公你为朕镇守金陵，朕放心的很。”

马士英听了他的话，脸皮一抽一抽的，惊喜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老臣来代理朝政？”

“不错。朕会留唐王在朝中监国，由冲然公你代理朝政，再让集之入阁，协助冲然公。”唐王就是朱聿键，也就是后来的隆武皇帝，弘光登基之后，他就被软禁在金陵城中。

一旁的阮大铖大喜，下拜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一旁的马士英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为好友感到欣喜。

朱由崧问向二人：“冲然公，集之，你们知道朕这次为什么要南下江浙吗？”

“微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唉，还不是朝中没钱了，朕听说倭寇洗掠我江南百姓，想必他们的老巢中有很多金银，朕是打算剿灭倭寇，扩充国库。二位阁老，朕离京的这段时日，还有劳你们多多为国尽心，朕希望回京之后，国库不再那么空虚，你们明白朕的意思吗？”

二人对视一眼，下拜道：“臣明白，请陛下放心。”

“那好，那你们先下去吧。”

见二人退下，已经走远，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刘孔昭轻摇拂尘，笑道：“看来陛下终于下定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