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知相忆深 第二章 脏了就扔了

梦里何广看着心夭，慈爱的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依旧是让人眼冒金星的力度，拍的她耳边嗡嗡响，“心夭，师傅走了，你会碰见照顾你的人，如果他对你不好，师傅就来带他走。”

何广说完渐渐消失在她的梦里，她在后面追赶他，大声喊着:“师傅，不要丢下我，我好好练功，师傅。”原是平坦的青石板路面不知何时变得坑坑洼洼的，她踉跄摔了一跤，向着何广消失的方向伸出手想挽留他的影子。

心夭睁开眼，视线由朦胧变得清楚，与她往日看的戏本子不同，戏本子里睁眼就能望见的精致珠帘和床账，她看见的是庄重的红木屋檐，身下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冰凉的地面。她扶着旁边的东西起身，怪不得再梦里摔了一跤，原来是从床上掉下来了，还伴着清介不知与什么人的争吵。

“我不管，我就要把小娘子放在你这。”

“这是你捡来的，不是我，为何我要为你做的事情负责。”

“仲子逾，你到底让不让我放。”

“不让。”

心夭听出了他们争吵的内容与她有关，她闭上眼感受下自身的伤势，发现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除了力气没恢复，武功修为也还在，她走出去，脚踝上的铃铛不知掉落在哪了，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清介与仲子逾吵的面红耳赤的，就差上蹿下跳了，心夭靠再门楣上轻笑出声:“清介，你这模样倒是有趣极了。”

清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身看向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指着心夭语无伦次，比划了半天才开口:“你你你，怎么这样子就出来了。”

心夭不解的往前走了几步:“我怎么了？”

仲子逾在一旁皱着眉头解下自己的外袍扔过去，然后起身避开，扔下一脸尴尬的清介和不明所以的心夭。

心夭还在纳闷，忽然飞过来一个东西罩住她，伴随着幽幽冷香，她想把罩着自己的东西扒下来却被清介喊住了。

“你别动。”

她动作一顿，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狐疑。

“不准这么无辜的眼神看我。”

清介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他从没见过这样肆意妄为的女子，衣不蔽体也能出来见人，白皙修长的腿让人一览无余，甚至走动的时候能看见她的芊腰。

心夭轻啧一声低头看向自己，觉得并无不妥，平日里练功的时候她也经常这么穿，师傅也没告诫过她这样不对啊，师傅没说，那就没错。

她没管清介的劝告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摸着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热了？脸这么红。”

清介原本只是脸红，被心夭这么一碰连带着耳根和脖颈都红了，他忽然往后跳了一步，离她好大一段距离捂着自己的眼睛:“你快回屋吧，我去给你找，不对，买衣裙。”他说完连门都没走，推开窗子就跳出去了，放进来的风吹的心夭打了个喷嚏，清介又跑回来关好了窗才没了影子。

心夭在原地张望半天觉得无趣，刚要回自己的屋子发现身上有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物，她看着衣物踌躇半晌觉得还是还回去的好。

这家院子不算太大，庭院里种了些花草，开的很是好看，尤其一簇红色的小花极为明媚扎眼，风拂过时还摇曳着花身，看着就讨人欢喜，她挪步走过去小力碰了碰茑萝，那簇茑萝被她的力度拨到一旁又弹了回来，引得她轻笑出声。

“哪里来的女子，如此胆大妄为。”

忽然传过来的声音让心夭一惊，不小心用力扯坏了一片花瓣，她怜惜的低头吹了吹那朵花，没有理会那小厮。

陆七看她没有理他，火气大涨，撸着自己的袖子就要给她好看，这些花草都是他跑折了腿才找回来的，每一种都只有这么一株，她倒好，说弄坏了就弄坏了，他看着那朵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陆七越看花心里越难受，最后嚎啕大哭起来，他使劲捶着院子里的树干:“我费劲力气才找回来这么朵花，你还给我扯坏了。”

心夭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撸袖子要跟她拼命的青年说哭就哭了，还哭的抽抽搭搭的，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别哭了，我再去找一株花给你。”

陆七听见她说话哭的更大声了，吵的仲子逾连书都看不下去，他放下手里的诗经，摆摆手对陆六说:“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陆七怎么哭了？”

路六拱手后推开门，陆七就在门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没好气的上去照着陆七的屁股就是一脚:“哭什么，你家死人了吗？”

陆七听清来人是谁也不捶树了，回头扑进路六怀里，手颤抖的指着心夭:“她弄坏了公子喜欢的花。”

心夭也自觉理亏，她欠下身子对他一拜:“今日弄坏了此花，的确是心夭的不是，不知兄台是在哪得的此花，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弄回一枝一样的来。”

陆七呶了呶嘴刚要开口，眼神瞥见门口站着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不必了，一株花而已，坏了就铲了吧。”

仲子逾说完转身回屋继续看书，屋里的香静静焚着，心夭在门口敲了敲门，直到听到了里面的许可才推门进去。

屋里摆放的东西极少，也极为规整，入眼便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把古琴，一把折扇，再无其他摆设，仲子逾斜靠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本古书，书边已经有了褶皱，一看就知道主人经常翻看。

心夭收回视线对他作揖，起身后扯下自己身上披的外袍在离他几步的距离站定，“这外袍还给公子，师傅对我说，无功不受禄，不知公子可有仇家？”

仲子逾侧首看向她，目光探究带着不解，眼前的女子衣不蔽体，神情到极为坦荡，让人琢磨不透，他卷起手中的书:“你过来。”

心夭闻言走过去，再离他三尺距离的地方停下，仲子逾看她满意的点点头:“手伸出来。”

“他要我伸手做什么？”她暗自绯腹着却还是乖乖的伸出手，不料他举起手就重重的拍下去，打完后风轻云淡的收回手:“下次再这样走出来，打的就不止是手了。”

被仲子逾打过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她摸着被打的地方咬着牙:“那公子你的衣服呢？”

“扔了吧，脏了。”

“公子可是嫌我脏？”

仲子逾听她这么问点点头“嗯”了一声，连犹豫都没犹豫，气的心夭差点旧伤复发喷出口血来，她咽下嘴里的猩甜:“是我唐突了，告辞。”

“等一下。”

“还有何事？”

“把这本书一起扔了。”

心夭走的时候使劲跺着地，恨不得踩出个坑来，若不是欠他人情，他现在早就鼻青脸肿了。

她嘴里碎碎念着没看前路，与面前的人撞了个正着，“哪个狗东西不长眼睛？”

清介本想踢来人一脚的，可定睛一看，察觉是心夭，他立马红着脸别开眼，把手里的东西拿给她:“我跑了半条街也没见你那样的裙子，只好买了个颜色一样的你凑合着穿。”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心夭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裙子，桃粉色的云雾烟罗衫，这跟自己的是一个颜色吗？她又跟自己身上的对比了一下，实在看不出哪里一样。

“仲子逾，你到底让不让我把小娘子放这，你若是不让，过两日我便带她离开此处，回我的庄子。”

清介没有了上一刻的跳脱，而是一副沉稳严肃的样子，与他清隽的少年长相极为不符。

仲子逾坐在他对面拨弄着古琴，琴音从他指间留出，低沉如呢语，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他听完清隽的话漫不经心:“她可是江湖追杀令上的人，若想要下留她十分不易。”

“我自然知道，但我还没碰到过什么比她有意思的东西，等我碰到了，就亲手送她上路，我七言山庄想护一个女子的本事还是有的。”

仲子逾抬眸看他一眼:“就这么中意她？”

清介闻言又想起她放荡不羁露着腿的样子，瞬间羞红了脸:“若娶她为娘子，倒也不是不可。”

心夭换好衣服推开门，陆七依旧在看顾自家的花草，她凑过去踢了他一脚:“你整日只修剪这些花么？”

陆七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女儿家没有女儿家的样子。”然后提起腿边的水桶继续给花浇水，理也不理她。

心夭吃了个憋也没恼，而是继续跟在他身后絮叨，最后陆七受不了了一下扔掉水桶大喊大叫。

“陆六，心夭不让我给花浇水。”

在屋子里品茶的清介听见心夭的名字，紧忙放下茶杯走到门口看她发生了何事，却发现心夭穿着他买的桃粉色衣裙立在庭院里，闲淡春风杨花转，青丝随意的挽着，没用任何配饰，面若桃花顾盼生辉，像一个山间的桃花精。

心夭本觉得无趣，直到她看见清介在门口傻杵着，她步伐欢快的走过去:“清介，这属实是无趣的紧，不如你领我出去见识见识吧。”

旁边闷着浇花的陆七抬头插了一句:“不如少主让她见识见识真正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吧。”

心夭听陆七这么说忽然拍了下手:“清介我知道有个地方叫花楼，里面有好多卖花的姑娘，我师傅从不让我踏足那里，咱们去那吧。”

清介看着她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被屋里的声音打断。

“不准去。”

仲子逾从屋里踏足出来，看着心夭一字一顿:“如若你去了那里，回来后可就不是打一下手那么简单了。”

“仲子逾，我只领她出去走走，不会去的。”清介说完拽着心夭的胳膊出了院子，街上人声鼎沸，各种小摊叫卖着，还有珠钗那种女儿家带的东西，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拉着心夭径直走过去。

“公子，给你娘子买东西啊？”

清介别过眼点点头，对心夭说:“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心夭看了半晌只拿起一个雕着山茶花的木簪，古朴精致，她看着簪子，神色怀念:“我师傅曾给我雕过一个这种样子的木钗，只是我贪玩，路上不知丢到哪里了。”

“那就这个吧。”清介说完扔给小贩一锭银子，然后伸手接过簪子帮心夭挽起乌发，小贩见了这一幕:“夫人真是好福气，你相公对你这么好。”

心夭自小和他师傅在庄子里长大，不知外界称呼的含义，她以为所有的男子都应叫相公，于是跟着笑起来:“我相公的确待我极好。”

清介没想过她会应和这个称呼，不小心让木簪的簪头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滴在木簪上，转眼消失不见，小贩见清介久久没有弄好，对他说了句:“公子仔细些，别划破了手，要不然寓意可就不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