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角到主角的 第37章

人言“吉人自有天相”，她不明白，小少爷这么好看讨喜，这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将他给收去了呢？潇潇不相信，又伸手推了江淮恩几下，见他没反应哭得更厉害了。迎非上前抱住她，不停拍着她的后背。这是他唯一能给予的安慰。

楚之善已然感受不到疼痛了，他脑中盘旋着江失木的言语：“这便是你的真心！你招致的祸患，让他做你的替罪羊！”

他想，他只能以死谢罪了。可他转念一想，逃了个赵笙月先把这仇报了，再死不迟。

人在做，天在看。他永远留不住他所爱之人，这便是他的报应吧。

三日后，江淮恩出殡，他取下了他脖颈上的红绳项链，放入一个漂亮的木盒子。除了那条项链，里面还有红玉与一些漂亮的玉石，这些便是他余生苟活的念想。年初，江失木的身体大不如前，有亲戚来拜年，让他露出了久违的笑颜。三月，江失木寿终，楚之善主持葬礼，以室兄之礼服阙。

走了个江淮恩，这江氏堂失了活气；去了个江失木，这江氏堂没了个家样。

楚之善想：天南地北，他的家在哪？

没有人告诉他。

七月恰是炎炎酷暑，他巡察佑川江氏堂分部偶遇夏予辈，期间看见可疑的人影。二人合力追上，抓住后才发现这人竟是冷子清！

夏予辈都懵了，与楚之善不自觉放了手：“四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冷子清面容似乎有些别扭：“与你们无关。”

夏予辈笑道：“找南卿？”

“谁找他啊！”

“哦，那便是找他的了。”

楚之善奇怪：“四王爷与孙少主怎会扯上关系？”

冷子清：“我和他没关系！”

楚之善点头：“那便是有关系的了。”

冷子清：“……”

夏予辈耸了耸肩：“我问了南卿，但他只是笑，不说话。”

楚之善没说什么。

冷子清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忽而想起一事，对楚之善道：“你那小侄子可能还会回来，你倒不必太难过。”

楚之善愣了愣，猛地抓住冷子清的手：“此话怎讲？”

冷子清将手甩开，躲得远了些，道：“他先前说自己是个魂穿货，神神鬼鬼的。”

夏予辈咋舌：“这话您也信？！”

冷子清说：“我现在是信的。关键在于他信不信。”

楚之善漠然，后道：“我信。”

无论如何，他又有了个念想。

原来，人死后也是有意识的吗？江沁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是在一个房间。他慢慢飘了出来。

飘？他低头一看，自己当真没在走。

“哟，醒了？”他寻着声音望去，看见罗刹真在外面看着他。

“怎么是你？”他又问，“我不是死了吗？”

他点头：“你确实是死了，只不过你的魂魄是归我管的。”

江沁问：“你收我魂魄做什么？”

“帮你造身体用啊。”

江沁眼睛一亮：“你能帮我复活？！”

复活啊！可比长生不老什么的牛逼多了！那可是起死回生啊！

罗刹耸肩：“本来是该让你按照流程去投胎的，不过嘛仔细想想你的死也都怪我。

“摔下楼梯当然不至于让你下线，是我把你带到那个世界，取代了那里的江淮恩。因人格的改变，人的命运也随之改变，你看，楚之善不仅没杀你，反倒和你更亲近了。”

“你为什么把我带过去。”

罗刹面露一丝歉意：“这真的很抱歉。是我轻率答应了家里小朋友的要求，不得反悔才让你掺了这样的因果。”

“……”江沁顿觉荒唐，那他所经历的一切岂不是因为一个孩子的童言无忌？！

“以我的能力不能参与现世，不过可以帮你重造一个身体回到那个空间。”罗刹道，“当然，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可以……”

“当然愿意！”江沁可没想过轻生，生与死的选择摆在面前，一般人会纠结吗？

“行，那你等个两年就好。”他揉了揉眉，“最近很忙，进度会比较慢。”

江沁点头，反正他能重新回到世界，有了这个保证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罗刹将他护在这个房间中，以自己的法力加持防止魂散，还未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一道声音传来：“罗叔，我回来了。”

罗刹转头看向那人：“辛苦了，等一会我找你听汇报。”

“是。”那人看了眼房中的灵魂转身离去，这一眼倒是惊住了江沁。他问：“谢……临辰王怎么会在这里？”

“临辰王？你说谢言？”罗刹摆摆手，“他不是谢言，是冷亦僅。”

这个名字对江沁而言不算陌生：“五皇子？”他惊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罗刹道：“一个世界自然不存在，但若是两个世界的个体，那么万事皆有可能。”

“我记得你说过，他与你们家有些渊源……”

罗刹点头：“族中曾有位圣女候选人，私入凡界与凡人相恋，诞下子嗣，他就是那位圣女的后人，因圣女残余之力，，死后不入轮回，带着肉身再生于另一个世界——这是那股力量本能的逃避。”

不知不觉又是庙会时节。上一次楚之善来这里还是与那人共赏，而今只带着模糊的记忆故地重游。他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不觉揣度那人会喜欢什么，买来怕他嫌，不买忧他喜。直至一声巨响在他耳边绽开，缤纷的色彩映入他的眼眸。人们开始放烟花了。

今日的烟花格外冷清，像是谁在凄怨的哭诉。

带着东西回江氏堂，迎非上前汇报：“堂主，那人的证据又收集了一条，此次是他与满疆一位将领商讨逆反一事，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楚之善冷冷道：“有武必有文，再去查查他平日里最常与哪位官员接触，无论大小。”

虽然深宫院内的消息不易被江湖人打听，但那些个王公贵族身边不乏碎嘴子的吓人，贿赂一二便能知晓许多。

迎非称“是”。正要退下，他又问：“安排的事可处理妥当？”

迎非点头：“赵远说两日后会亲自带着赵笙月来，共议婚事。”

楚之善冷笑：“他最好能做到，省得我到处找人。”

他靠近那人曾经的院子，不，应当是他现在的院子。未走几步却见潇潇一直在注视着他，神情复杂。她等人离得近了，开口问：“堂主。潇潇有一事不解。是那女人设计害死了小少爷，您为何还要娶她过门？”

楚之善道：“放在身边双眼才盯得牢，纵是恶犬，被束缚住手脚也难逞威风。”他对潇潇一笑，“你说是吧？”

“是……”潇潇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怎么偏生忘了，这人在小少爷面前才有人情味，其他时候惹恼了可是能吃人不吐骨头的。

日月交错，星辰转换，晃眼而过便是两年。几家欢喜几家愁，几人恣意几家痴。京州路上还是热闹依旧，随便进个酒楼还能听见说书人津津乐道旧事。

“且说那前丞相冲到前殿，将早朝的众臣与临辰王包围，猖狂笑语：‘冷氏将灭，南宫掌权！汝乃无知小儿，不配为王！’

“临辰王向来爱民，闻此语竟勃然大怒，道：‘朕不为王何人王？汝为臣子不守臣道，安得能讨百姓饶？’语罢，便一声怒喝，早已埋伏的满王跳出，护群臣安稳，让南宫党羽乱了阵脚。”

下头有人小声嘀咕：“听说陛下那时是临危不乱，三言两语就让南宫圣慌张起来，他的起义军纷纷倒戈，将矛头转向他。”

楚之善吃饱饭后面无表情离场，没再把故事听完，却将一句“陛下与满王好似……”收入耳中，心中一阵恍惚。

他依旧不甘，凭何自己落得个形单影只的下场？凭何那些人都离他而去？他心头一片紧，自己无依无靠，只能痴等，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漫长的等待与廖廖的余生哪一个会先结束？这些问题，是夜给不了答案的。”

今日廿八，该去喂药了。他让人把药熬好往地囚送去。没过一会送药的回来了，手上还有未洗净的药汁，脸上是苦恼的表情：“堂主，那个女人闹得太厉害了，今日的药没喂多少，全被洒了。”

楚之善问：“喂了多少？”

“约莫三四口。”

楚之善便低下头继续看剑谱：“晾她一个晚上，明日接着喂。”

“是。”暗卫便退下了。

第二日用过早膳，楚之善走向地囚。地囚里没什么人，只关了一些判过主的暗卫武女，东倒西歪地躺在牢里，最深处有强烈而痛苦的喘息声。楚之善叫人把那间房打开。此时身着华美服饰的赵笙月正靠在床沿，一边捂着心口一边大声喘气，那娇喘模样让人心生爱怜。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她连忙转头看去。

楚之善俯视着她：“昨晚没好好喝药，疼了一晚吧？”

赵笙月冷笑：“你还不如杀了我！”

楚之善同样冷笑，他的笑尽是凉薄之意，无半分哀怜之情：“当初他死得冤屈，我定不让你好过。我会让你永尝生不如死之苦，临死前若仍无结果……便以你血祭奠他的坟！”说完，他点了赵笙月的穴，强行逼她将药喝下，而后把碗放回托盘，无甚留恋地离开，大门再次无情上锁。

赵笙月喝了药已全然消了腹中绞痛，她不停用指甲去抠划自己腕间的动脉，却被看见的武女强行制止。

“赵小姐，倘若累了便睡一觉吧。”她们将赵笙月拉到床上，按着她不让她再动弹。

赵笙月心中满是苦涩。她无法告诉父亲自己与蓝氏子弟勾结妄图威胁江氏堂结果还将江小公子杀害，否则父亲定不会像如今一般仍视她为掌上明珠，却也因此被父亲巴巴送回江氏堂。看见自己被红喜围绕，楚之善让人八抬大轿来迎娶她，她便知自己在劫难逃。虽是正室，却用大轿送至侧门，转乘小轿过门，以妾室之礼入堂；虽贵为夫人，却无一人承认她女主人的地位。要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忌恨整个江氏堂，也悔恨自己当初不够坚定，芳心动摇，惹了那只恶狼紧盯不放。

院内，少年正捧读一本政书爱不释手，见楚之善进门，他恭恭敬敬起身行礼：“舅舅午安。”

楚之善轻轻“嗯”了一声，问：“喜欢读圣书？”

裘瑞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虽也来了两三个月，却还有几分寄人篱下的拘谨，不太轻易像自己这位闻所未闻的舅舅表露喜好。南宫圣被推翻后，朝廷抄尽他的家产，将子女应得分去后其余尽收国库。南宫子兰小时曾与楚之善有过一面之缘，也无意发现自己的父亲与他有过交集，出嫁后省亲大摆酒宴，父亲在屋内醉言，这才让她知道自己这位哥哥的存在，料想母亲强硬的性格也难怪自己只觉他是家仆之子。南宫子兰身处异地，没去领产，又被怕事的夫家休去，身无分文，无奈之下带着儿子先后又被其他兄弟姐妹，皆被无情拒绝，最后千方百计打听到楚之善的住所，跪在江氏堂门前求他收留他的亲外甥。

南宫子兰本已作好软磨硬泡的准备，楚之善却没有让她久跪，而是让人将她扶起，让母子俩进来好生安歇。辗转多日终于吃上一口热饭，南宫子兰感动地落泪。她先前是闺阁小姐，无甚好友，本以为世上待她亲厚的会是相处多年的兄姊们，未曾料想生死攸关时刻他人皆薄情，唯有无甚交集的哥哥反倒愿意向她伸出援手。

她说要为江氏堂一辈子做牛做马，楚之善仔细打量着她，说：“你不适合待在江湖的地界。近些年民风开明，不如去寻户踏实人家再嫁，日子不算殷实，却也充足稳当。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则帮。阿瑞无需你心忧，我会照顾好他的。”

后来在楚之善的帮助下，南宫子兰也重新寻到了个好婆家，母子二人都有了着落。留着裘瑞是楚之善想留后手，他担心江家五人胜任堂主一职，想让裘瑞试试。不过现在看来，南宫家盛产士人，这孩子也很喜欢读书，对时政也颇感兴趣。负责看护他的潇潇与他最亲近，多次向他表示这个孩子博学多识。只不过，不知是否因思念过深，潇潇说得最多的还是：“这个孩子啊……我看着像小少爷。”说着鼻子又酸了几分。

这时楚之善便无话可接，只说：“别多想了，去做事吧。”

于是屋子里便留下他一人，站在窗边看外面的兔子蹦哒，兀自想念。

此刻，他又会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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