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卒 第一章 许诺

第一章

时值七月，烈日炎炎。

韩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前方那座破败的城池。

虽然他并没有像他那些『同伴』一样，一个个将恐惧之色写在了脸上。

但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之间已经布满了汗水，黏黏滑滑的感觉，几乎令他握不住手中的刀。

韩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战争了。

从他的脸上被刺上了一个『奴』字开始，整整三年的光阴，韩然已经打过不下百余场战争。

尽管都是些小冲突，但，时至今日，他记忆中的那些熟面孔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所在的这支杂牌部队甚至没有番号，只是前朝某个县城的武尉在侥幸逃生以后，打着光复前朝之类的旗号，重新拉拢起来的一支队伍。

除了数十名跟他一起逃出来的前朝军人，其余成员的组成，基本都是像韩然这般的奴隶。

“攻下前面那座县城，我许你们自由身！先登者，重赏！”

一道军令从这支部队的军主口中吼出，惊得韩然身边的一群奴隶精神一震，旋即，便有少数人的脸上泛起了惊喜的神色，但更多的人，还是跟韩然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那座县城。

『整整三年了，还是这句口号，真是……』

韩然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陡然掠过了一抹森冷的杀意，随之又恢复了淡然。

他跟着这支部队打了三年仗了，还真没见过这个吝啬的将军给过谁重赏，更没有见过他同意自己手底下这帮奴隶兵中的谁恢复过自由，只有那些刚刚被抓进来的新兵蛋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话，为了争夺那个『先登』的位置，这群新兵蛋子也往往是死的最快的。

“冲锋！”

军主手中锋锐的战刀从上而下，重重地劈在了空气之中，因为没有军号，所有的指令，几乎都是来自于这位军主以及他身边那些亲兵的口中，反正，这支部队也不过是千人左右的编制。

小部队其实也有小部队的好处，起码一回头，就能确定主帅还活着。

不像几十万人的战场中，某些死士砍到了帅旗以后，庞大的部队顿时一哄而散。

韩然手中的战刀轻轻地摇晃着，随着军主的口号，他的确是朝着前方迈动了步子，只是跟大部分老兵一样慢慢的往前走动，瞬间就脱离了那些真正冲锋的新兵队伍。

对于这些老兵的行为，军主也是见怪不怪了。

敢在战场上这么对他阳奉阴违的，可都是活过了好几场战争的悍卒，也是最强的力量。

特别是故意落在最后面的韩然，更是这支部队中最精锐的战士之一，若是再给他一身盔甲，恐怕他的实力未必会比前朝部队里那些千人将要差上多少！

正是因为韩然超凡的武力，军主也有意拉拢韩然。

比如说，奴隶兵收集到的战利品都是要如数上交的，但韩然去年的时候，领着二十多名老卒冲散某支敌军的前阵，甚至讨杀掉了对方的一名千人将。

军主也是特意恩准韩然，留下了那名千人将的贴身佩刀——即韩然手中的那把战刀。

除了没有甲胄，韩然这个奴隶兵，装备丝毫不比他的亲兵要差。

“韩然，这场战役，你怎么看？”军主策马来到韩然身边，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唔……”

韩然抬头看了一眼那座连城门都没有的破败县城，轻轻扯了扯嘴角，淡然道：“这种地方，怕是已经被别人光顾过了，连城门都没有，你看看，城头上那些县兵握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显然都是些刚刚征募的新兵，比他们也强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韩然扫了一眼冲在前面那些拿着木矛、铁棍的奴隶兵，接道：“不过，那些新兵虽然战斗力差别不大，我们这边的人装备还是差人家太多了，估计会死伤惨重。”

“能赢就好。”军主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自嘲的说道：“现在这个世道，什么都贵，就是命最贱，这帮人就算是全战死在这里都无所谓，只要有钱粮，过几天，我又能拉起一支部队。”

“对啊，命最贱。”韩然附和了军主一句，同样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军主夹紧了马腹，轻轻地掉转了马头，说道：“不去争争『先登』的位置吗？你的武艺，说不定真的能活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呢，如果真活到了，就来我身边当个正规编制吧。”

韩然的五官微微扭曲了起来，五根修长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长刀，再望向那座县城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已经多出了一种名为『渴望』的东西！

重获自由身？

军主死掉之前，韩然是不会做这个指望了。

不过编入正规编制这个提议，倒是让韩然颇为心动。

三年时间宛如流水一般匆匆过去，现在的他，除了『韩然』这个名字和一身杀人技，几乎就不会其他的东西了。

短暂的思衬过后，韩然脚下的速度陡然提高了几分。

因为跑在前面的那些新兵，已经踏入那座县城前面的一箭之地！

但是县城中却没有一支箭矢射出来，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那座县城里，压根就没有弓弩！

没有弓弩，又是一群新兵，那座破败的县城中，还有什么东西能挡住他？

策马慢行的军主意味深长的将目光落到韩然身上，嘴角微微上掀，勾勒出一抹弧度。

比起刚刚进入他麾下时的那个愣头青，韩然已经成长了许多，然而，还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

正好，如今几个不太安分的军官，对他的军主之位虎视眈眈，将韩然等几名悍卒提拔起来，足以替换掉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这支部队，只需要有一个声音，见这么简单而已。

而韩然，此时心中思考的并没有军主那么多，因为他同样进入了县城一箭之地，而前方那个冲的最快的家伙，已经接近了城门所在。

滋——！

滋——！

滋——！

弓弦拉动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耳边，韩然的瞳孔，几乎是下意识的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