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叁 第一章 祝融三的诞生

“……

你的使命是什么？

你的未来会如何？

你识海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源源不断。

也许答案就在其中。

当时光流逝，你会经历很多。

得到与失去，天平的两端从不倾斜。

别人如何，我不在意，你选择什么，我不言语。”

富含生命力的吟唱到了末尾，回荡在偌大的工厂内。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仿佛池塘内掀起的涟漪，与荷叶上的露珠共鸣。

不远处，连那熔炉里咆哮着的火灵力都被安抚了。

若夏苍劲的躯干满是裂纹，从缝隙中发散出万千枝丫，轻轻点在一尊尊做工精美的智械身上。

感受着它们胸膛里的‘心脏’开始轻微跳动，这属于新生儿的呢喃，让他沉醉，无法自拔：

“生命是何等玄妙，我们并非创造一切的神明。

我仅仅代表伟大的万物之母：世界树。

赐予你一具可以活动的身躯，构筑一个用来思考的神魂。

对了，还有名字：祝融三，如果你不喜欢，以后就重新取一个。

现在迈开脚步吧，在这个真实的世界，寻找你存在的意义！”

说完这些东西，若夏体表的图腾黯淡下来，将枝丫从流水线上一一收回，他相信自己已经把生命之源的意志传达完毕。

粗大的树根支撑着躯干，缓缓往后退。

念念不舍的看着这批祝融三型智械，不知道，会被世界淘汰多少。

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基础型号，神魂也弱小，识海都是智慧核心模拟的，不过，他们仍有一丝进化出真正文明的可能。

分出一丝精神力，细细观望四周。

这里的环境对他不算友好，在熔炉的炙烤下，苍劲的皮肤缺少水分，有些干燥。

滴答……滴答……

应该没过多久，枝丫才收回一半时，严丝合缝的天花板居然有水开始滴落，冰凉的触感，繁奥的核心波纹，让若夏明白了来者何人。

不再挪动，用树叶在水滴掉落的位置做了一个碗状容器。

很快，水滴连成线，倾泄而下。渡过了碗沿，可没有分毫溢出。

最后，形成一个完美的天蓝色水球，表面荡起涟漪，有些耀眼，与若夏交流起来：

“这一批你到底搞定没有？这么慢。下午的科研你不到场，谁来主持？”

语气很不耐烦，不过更多的是和这环境有些关系。

这是一个水球形态的研究人员，轻轻松松突破了安保系统，从天花板渗透下来。

身下树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柔软的叶子摸起来很舒服。

水球躺在里面久了，智慧核心散发的波纹都变得柔和，表面被镀了一层膜，不再与流水线里充斥着的狂暴火属性灵力针锋相对。

若夏有实体，他可没有，这地方对于他来说，难受得要命。

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天花板、还有并未被触发的安全系统，若夏感叹这家伙的小手段还是如此神乎其神。

从智械身上收回感知，他语气中带着不舍和伤感：

“兑奈，仪式已经做完了，不过你说，这些孩子会被抛弃多少？他们太弱小了，我舍不得啊。”

兑奈知道，这棵树精受图腾影响，把生命仪式做完后，会展现出类似于哺乳动物的母爱，就算这些智械都还称不上生命，他也会这样一视同仁的博爱万物。特别是新生儿。

将他们周围的空气变得凉爽，兑奈的智慧核心不断冒泡泡，合成并释放富含刺激成分的清香气体，语气无奈的安慰道：

“我们能做到的，只有这一步，剩下的得靠他们自己。

你也知道，生命是何其玄妙。

任何一个族群都是经历了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进化，才在这个世界拥有了一份力量，能去追寻梦想。

他们如此年轻，没有一代代的努力、牺牲，最后怎么能称之为生命？怎么能构筑出文明？这是必须要经历的，你最好别做多余的事。”

想起世界树族群的艰难成长史，若夏明白，这回忆带来的不仅有辛酸和痛苦，那一次次成功时带来的喜悦更是族群的骄傲，正是这骄傲，让他们对生命充满了敬畏，不会被情感左右，做多余的蠢事。

若夏又为兑奈激活了一道寒风符箓，吹得水球上涟漪片片，将水火不容的两种灵力隔绝开来。

和这股能带走酷暑的寒风一起，继续朝着属于他们的世界缓缓挪动：

“那我们走吧。”

不愿将其他智械的遭遇同步在他们身上，这是世界对一个新生文明的考验，他们不能过于干涉。

将心情平复，世界树图腾亮起，若夏为这些浑浑噩噩的智械生命最后祷告一番。

收紧所有枝丫，裂纹恢复如初，轻轻的迈开步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用树根拉上门后，点击了交接按钮。

“希望他们能觉醒，然后尽量成长起来。”

感叹着，若夏带着兑奈，离开了生产智械的工厂。

“新的生命啊……”这话语中五味杂陈，充满了对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憧憬。是欣慰？是迷茫？

调整心态，他们还有很多项目需要进行，向研究塔请半天的假已经是极限。

两位高级研究人员离开后，智械车间开始运转起来，冷冰冰的金属，他们今天终于有了‘心脏’。

哐哧哐哧。

机械臂活动着，将一张张符箓贴上，把一具具智械送走，离开了他们的‘家乡’。

晶眼最后看到的，是一片空间储存符箓激活时的光芒。

……

这是一个寂静、狭隘的盒子，他们在里面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

哐哧哐哧，他们没有呼吸，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唯一温暖的部位，就是胸膛里的炉鼎在哐哐作响。

祝融三型智械开始了思考，虽然是无意识的，他们也希望能得到成长。

这是作为生命所必须的东西：对成长的渴望。

“我是祝融三，我是祝融三，我是祝融三……”

一遍遍的念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自己的存在，于无边的星辰大海，这个被赋予了不明意义的名字，是他目前唯一的依靠。

“我还是什么？金属？工具？晶脑？”

一遍遍的思考，他不愿就这样停下，不断依靠。这个拥有了所谓生命的智械，还想找到真正属于他的东西，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称谓。

思考着，整理着，迟钝的晶脑开始运转，就在炉鼎旁，贪婪的吸收能量。

他除了自己，目前还拥有着对知识的渴望。

祝融三渴望得到成长。

……

应该没过多久，祝融三连一个完整的问题都没有推演完毕，晶眼突然捕获到的景象如同海啸一般冲进他的‘大脑’。

位于炉鼎外的智慧核心开始兴奋，他饶有兴致的扫视周围，贪婪得如同一块海绵，尽全力完善着自己的数据库。

“祝融三HR-0511！功率调整，下降至二。”

这是什么声音？祝融三不懂。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了，这道指令让他无法产生抵抗的想法。

很快，智慧核心运转，控制着炉鼎，不由自主的把功率从五，降到了二。

“我叫俞仁，是你的主人，我来自……”

和刚才完全不一样，这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没有半点过渡的信息流，蛮横的冲进了祝融三的晶脑数据库。

把他的晶脑当成舞台，展示出一只类人型生物的全息投影，旁边还有各种各样关于他自己的基础装备介绍。

祝融三一下就明白了很多，和他想的一样：他的身体，他的神魂，他的一切，都不属于他，只有思想，才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眼前这个看起来很秀气的家伙，就是自己除了思想以外的拥有者。

和俞仁的信息一起到来的还有很多新知识，虽然无法理解，但他能够通过精确指令熟练使用。

惊喜吗？之前可望不可即的知识一闪而过，这么简单就储存在了自己的晶脑里。

本该惊喜的，可祝融三的直觉告诉他，随之到来的，应该还有一种东西。

果真如此，没等祝融三吸收完毕，准备思考呢，一种名为‘代价’的东西如约而至。

‘得到与失去，天平的两端从不倾斜。’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防护得最周密的智慧核心被轻松打开，蛮横的输入了一条绝对服从的指令后，没有波动的电子音重新响起：

“数据同步完成，获得联邦基础知识大全。

……

获得特殊知识：二级制药术。

……

获得特殊知识：一级暗杀术。

……

获得指定知识：一级智械：祝融三辅助模块使用细则。”

他懂了，在绝对服从指令连接上了智慧核心里的基础逻辑后，他就懂了，面前这个稍显矮小的类人生物，就是他的主人：俞仁。

比刚才更清楚，一丝丝的排斥消散无踪。

‘为你而战，我的主人。’

很温顺，因为面对俞仁，祝融三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在全息投影中，俞仁身高一米七四，体型匀称，看不出有什么力量，气质很缥缈，如同一片夕阳下摇摇欲坠的火红色树叶，随时都在等待与风一起舞蹈。

淡红色的皮肤，有着榕树叶的纹路，双眼炯炯有神，透过瞳孔能清楚的看见一团火焰在静静燃烧。

十指很是纤长、灵活，柔若无骨。

位于下巴的图腾逐渐黯淡，看来也是拥有图腾力量的生物，不过比起若夏的世界树图腾，威势小了很多。

视线移动到外界。

经过窗户玻璃的反射，能看到他现在正摆弄着鼻尖上的小小按钮，没有任何变化的五官仿佛涂上了一层面具，根据神魂波动变换，和皮肤颜色一起活动起来。

祝融三从数据库得知，这是不同族群的类人生物之间用于表达情绪的东西：表情。

很多生命体在族内不需要表情，只有在公共场合才会激活。这些都是俞仁带给他的信息。

简单的套上了校服，唰唰唰将参数修改一通。

校服变得合身后，俞仁手腕上的便携式辅助晶脑响起，看屏幕，身后这个大家伙的数据同步完成，便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祝融三，收拾一号工作台，开始制作一级标准毒散：三生皆苦，数量：十五。”

‘应该是想测试性能。’祝融三这样想到。

自动转身，六条机械臂开始活动，工作台上的东西并不复杂。

没几秒，药方同步完毕，俞仁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眼里只有灿烂的未来。

他现在于门口站立，眺望远方。开学前夕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可不打算带着这个笨重的大家伙去学院四处游览。

为了不浪费这个学院配给的智械，将数据同步后，便交给了他一个简单的制药任务。

毒散：三生皆苦，十五份，再加上工作台的清理，结束时间和他回来的时间应该相差无几。

为了充分利用在这紫阁学院的五年进修时间，俞仁不打算浪费一分一秒。

早就在路上将学院的平面图示研究透彻了，按照指定路线参观，不需要三小时，就能将信息全部捕获。

滴滴滴。

等待了五秒钟的飞行道具召唤完毕，用十指在飞行道具的光屏上飞快按着。

规划路线，激活记录仪，将探测等级调整至一点五，不采集别人的私密信息，仅仅用来拍摄各种地形和设施。

抬头，空中有来去匆匆的前辈们，他们快要蹦出眼眶的火光，比天上骄阳还要耀眼。

紧张感充斥着整个学院，每一位来紫阁进修的学子，他们似乎都肩负着使命，步伐坚定，眼中的未来无比精彩。

俞仁感受着这个氛围，并逐渐融入其中，他对于时间这个观念，更加清晰了：

“时光飞逝，一去不返，我俞仁，有一个梦想……”

“倒计时开始。”

唰！

他走了。

咔哒！

门也关上了。

留下正在清理工作台的祝融三，和半句没有说完的话，俞仁从炼药师小屋六六八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祝融三一眼，因为，在他的眼里，梦想大于一切。

智械只是工具罢了，没错，仅仅是工具，所有人都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