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山河祭 第一章：长城

“既然冰人已经死了，”眼看周围的积雪越来越厚，吕勇不禁催促，“咱们回头吧。”

“冰人吓到你了吗？我的小侯爷。”姬文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问。

吕勇并未中激将之计，虽然他才十五六岁，可也不是一个新兵蛋子，作为落魄青阳部的世子，这辈子已经看过太多‘死’人的来来去去。“死了就是死了，”他说，“咱们何必去追寻死人。”

“你能确定他们真的死了？”姬文轻声问，“证据何在？”

“羽烈看到了，”吕勇说道，“我相信他说的话。”

羽烈料到他们早晚会把自己卷入这场争执，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娘说过，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插嘴道。

“羽烈，我奶妈也说过这话，”姬文回答：“千万别相信你在女人怀里听到的东西。就算人是死了，也能让我们了解很多东西。”他的余音在白雪皑皑的冰原上远去，似乎碎裂了坚冰。

“回去的路还长着呢，”吕勇指出，“少不了走个八九天，况且天气慢慢冷起来了。”

姬文略有深意的仰望天空。“极寒之地不都如此？吕勇，你在害怕什么？”

羽烈看见吕勇紧皱的眉头，以及他厚重的白色铠甲下强自遏制的怒火。青阳部落的狮王传说，可不是随便让人寻开心的。但吕勇不仅是愤怒，在他受伤的自尊底下，吕烈隐约察觉到某种隐藏的不安，一种近似于畏惧的紧张情绪。

羽烈深有同感。他戌守长城不过三个月，当初首次越墙北进，所有的传说故事突然涌上心头，把他吓得四肢发软，事后想起难免莞尔。眼前这片南方人称作冰树丛林的广袤白原，他早已无所畏惧。

然而今天是个例外，迥异异常，周围的奇形怪状的冰树中有种无法形容、让他汗毛竖立的惊悚。他们轻骑出长城，中途转向东北，随即又向北，九天来急行军没有休息，紧咬一个冰原巨人的足迹。环境日益恶化，今天已降到谷底。阴森北风虽然没有吹动一跟树枝，但是风声从树缝里来回往复，格外渗人。而且，最让羽烈心悸的是，当他凝望这片白色王阳时，他感觉这片冰川也在凝视他，这让他想起那个老是喜欢吓他的却又冰雪聪明的姐姐--羽美人常拿来捉弄他的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过了冰雪丛林，就是暴风城，王爷可曾见过风雪肆掠的场景，”吕勇正视姬文说道，“还是说，王爷想带着我们这几个人去送死。”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把贪生怕死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莫非这就是青阳部落的狮王信念。”姬文还是很平静的回答道。

“王爷说的是，天下谁不知道新皇对我们青阳部落的赏赐--‘青羊部’，还有守护兽羊神。所谓的‘狮王传说’，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

“既然小侯爷怕了，那我们，回营！”

羽烈总算送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两位爷打起来，因为羽族跟吕勇的青阳部落是姻亲，跟姬文的天华族也是姻亲。这大概与天下人所公认的--羽族出美人，脱不了干系。

战马没有披甲，众人掉转马头，在寒冷的天气里，马儿嘴里吐出一口白雾，发出一声嘶叫。

许是战马训练有素，以至于同时发出的嘶叫吵醒了沉睡的人--那个已经死了不能再死的冰雪巨人。

这巨人，长得类似于雪猿，全身长着白色的长毛，若不是肚子上的毛发有点偏蓝，胸脯上的毛发被锤的所剩无几，一眼望上去还以为是个雪人。

姬文做了个手势，大家有序散开，把这只冰人围在中间。

冰雪巨人慢慢站起来，先望了望围着他的蚂蚁，然后又看了看自己，从脚掌到手掌，又接着摸了摸脑袋，挠了挠，最后双手握拳，猛锤胸膛并大声吼叫。

姬文知道，战斗开始了，他盯着巨人的微蓝的像鬼火一般颜色的瞳孔。

巨人好像很讨厌别人盯着他的眼睛，手脚并用的快速冲到姬文面前就是一拳，就在羽烈心慌的不行的时候，耳边传来姬文平静的声音——“羽烈，瞄准这家伙的眼睛。”

羽烈不是第一次碰到极寒之地的冰雪巨人，也从老兵哪里知道这大家伙的弱点在眼睛上，它的皮毛一体宛如坚铁，寻常的兵器想在他身上留个口子是不可能的，除非羽族的穿云箭能留个红点，当然如果是江湖上鬼见投编撰的天下十大神兵榜上的武器或许能一下子砍翻，但是神兵只有十个，可冰雪巨人何止数百。

姬文在冰雪巨人拳头挥过来的那一刻，从马上跃起，稳稳落在巨人手上，本以为羽烈的箭能让巨人回手保护，然后他顺势跳到巨人头上，这样就可以稳操胜券。

那里料到这羽烈因为紧张和害怕，手里的落日弓失了准头，离巨人的眼睛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姬文很快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凭借手中的双枪，要从巨人手臂跃向巨人脑袋，他心里打算一枪刺穿巨人的头盖骨，终结这个大家伙。

巨人不傻，它的双拳猛烈砸向地面，要把姬文震下来，可姬文似乎早就料到，每次在巨人砸地的一瞬间往上跳，然后用双枪在巨人手臂上停住。可是巨人的手臂简直就像冰一样滑，姬文根本无法往上，他知道，当他从巨人手臂上滑下来的那一刻，就是他粉身碎骨的时候。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任何气馁，面色依旧平静。

众人也都清楚姬文的情况，一拥而上，结果被冰雪巨人的一根尾巴甩飞。只有吕勇顺着尾巴跳到了巨人屁股上，并把刀当枪一下子捅了下去。

巨人的脸色由白转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

它站起身，不再管手臂上的姬文，想用双手掐死这个敢捅它屁股眼的蚂蚁。

可是吕勇早就准备好了，他稳稳的呆在巨人尾巴根儿。

巨人的手臂说来也怪，就是够不到自己的尾巴根儿，但是巨人似乎偏偏不信邪，不停的原地打转。似乎，转快一点，手臂能长一点。

终于，巨人成功把自己转晕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姬文扶着双枪故作镇定的问道，

而吕勇一边吐一边说到：“如果王爷愿意屈尊去问问老兵，我想他们会很可以告诉王爷的。还有，我希望王爷不要为难羽烈，及时他成功射中巨人的眼睛，王爷的谋划也不会成功，毕竟巨人不是傻子。”

这句话可把羽烈吓了一跳——这不是嘲讽王爷是个傻子吗？希望王爷听不出来。

姬文似乎真的没有听出来，亦或者是不想去追求，嘴角带着浅笑对羽烈说道：“大燮王朝的人，只会去欺负看上去比他们的人，为难一个弱者，不知道会不会被祖宗耻笑。”

羽烈生怕两人再吵起来，插嘴说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搞定这个大家伙再说吧，万一被它醒过来，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吕勇把手放在羽烈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羽烈道：

“不用怕，虽然我不知道这大家伙怎么死而复生，但是我保证会让他再多死一次。”

姬文没说什么，双枪合二为一，化做长刀，巨人的脑袋便搬了家。

“果然是大燮王朝开国皇帝姬野为了对付赤云苍龙刀打造的龙胆枪，不愧是神兵榜排名第二的神器，简直太厉害了！可是，王爷，我很好奇，刚才这把枪似乎平凡的很啊。”

“羽烈，以后不要好奇别人的兵器，不然你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不过，为了感谢小侯爷的救命之恩，我就告诉你们，龙胆枪上有星辰阁最厉害的一位阁主的法术，必须要天华族姬家的血脉才可以激活使用，不然就是一堆破铜乱铁。这样做的弊端就是到了最后，龙胆枪会吞噬掉自己的主人！”

“快看！”吕勇急忙说到，

只见巨人的脑袋里爬出两条蔚蓝色的半寸长的虫子，除了颜色，其他都跟蚯蚓一模一样。

“魂兽！”姬文和吕勇异口同声顺道，

羽烈一头雾水，看着姬文和吕勇煞白的面孔，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啊。

他心里想到：“算了，还是回去问老姐去，她要是知道肯定会告诉我的，她要是不知道我就能笑话她了。嗯，到时候看她还吹不吹牛。”

就在这时，一个妩媚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小哥哥们，你们可不可以把这两个魂兽送给我啊，我请你们吃糖哟。”

姬文冷哼一声，去旁边检查一起来的士兵受伤情况，羽烈识趣的也跟着去了，他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有天生的畏惧——其实都是被羽美人给逼的。

“星辰阁的侍魂？”

“小哥哥猜错了耶，人家可是少司命星魂占小小，比侍魂强了不止一丢丢哦。”

“够了，够了，你带着这两只魂兽赶紧走，不然会被打死的！”

“呜呜，小哥哥，你好凶啊，比那个家伙还凶，不跟你玩了，我回星辰阁了。”

吕勇大笑道：“就你这脑子，竟然也能当上少司命。谁不知道，天底下最恨星辰阁的一群人在哪里，就是我们这些戊守长城的黑甲军啊，因为这里大部分人从前都是天驱武士啊！”

“吓死我了，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凶，原来你们都是坏人！”

“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不介意更坏一点，哈哈哈。”

…

冰川上留下一溜烟，看来星辰阁的少司命果然吓得不清。

羽烈和姬文检查完士兵，走了过来，告诉吕勇道：“果然都是些老兵，我还以为一个个伤的挺重，其实都在哪儿装死。”

“他们都是各州的罪犯，又不是曾经的天驱武士，没有掉头就跑你就知足吧。何况，再也没有曾经了。”

姬文和吕勇看了一眼巨人的尸体，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又几乎同时说到——魂兽现、天下乱！

羽烈心里有些怀疑，这俩家伙不会对上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