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传奇 第三一章 夕阳之歌

安然和李桂芝没有参加北越军队的第一轮进攻。

丽萱知道，冲上阵地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作为一个多年接受教育的游击队长，为了理想信念而牺牲义不容辞，但是勇敢的中华姐妹安然因为某种原因在这里战斗，没有必要让人家也付出生命。在临出发前，她给安然和李桂芝安排了另一项任务——留在后方参加支援部队运送弹药。

总攻打响后，戈兰高地四周陷入火海，阵地上尸横遍地。范冬青带领直属团进行第二轮进攻时，安然和桂芝跟随着运送弹药的民兵来到阵地前沿，在尸体堆里找到了丽萱。她还活着，鲜血浸透了衣服，两人用纱布替她包扎住伤口，找到一副担架，抬起来，急匆匆向师部驻地临时设立的战地医院跑去。

当她们连滚带爬来到医院前面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草地上和树林里，横七竖八躺着几百名伤员，哭喊、叫骂、呻吟声掺杂在一起，有限的医疗条件几乎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

踏着草地上的血迹，越过遍地伤员，终于挤进了一个手术帐篷。帐篷门口有战士阻止她们进入，“哗啦”一声，李桂芝将背上的步枪子弹上膛，举起，顶着士兵的脑门，逼着他一步步退到了一边。严酷的越战岁月，让李桂芝完全抛弃了豪门小姐习气，成了一名真真正正的越共女战士。

帐篷里一名戴红十字标志的医生，正忙着给一个伤员做截肢手术，他举着满是血污的双手，简单检查了丽萱的伤口，胸口的鲜血把纱布渗透，嘴角还有气息。

“体内的子弹必须尽快取出来，避免发炎感染，还需要输血。现在麻醉药和血浆都用完了。”他是个天朝医生，看到这两个女兵都是天朝人，决定尽最大努力帮助她们，吩咐把丽萱放到手术台上，准备手术。

外面草地上的伤员还在增加，有暴躁的伤兵开始围攻医生护士，有人欲强行把伤者送进手术帐篷。“桂芝，有人硬闯，开枪击倒！”安然按着丽萱的身子，转头对李桂芝说。

在这里，讲仪表、装涵养是没有用的，枪杆子才说了算。李桂芝子弹上膛，守在门口，情绪暴躁的伤兵们被她的气势震慑住，退到一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人生怎么这么不容易，活着就是受罪！

没有麻醉药，锋利的手术刀直接割开丽萱丰满的胸部，取出了两粒机枪弹头。她已经昏迷了，盐水冲洗，伤口缝合，扎住绷带。“没伤在关键部位，射击距离远，子弹被风吹减弱了力度，伤情并不算危险，只是失血过多，又怕感染，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她自己的运气了。”医生说。

他拿出了一套医疗绷带和两瓶消炎药水，递给安然，对她说：“在这里兵荒马乱的，有机会还是回祖国去吧。”越战期间，国内有不少青年工人、学生自发到北越帮助抗击美军，这个天朝医生显然把安然她们当成了前往参战的志愿者。

在混乱中和医生告别，抬着丽萱走出帐篷，来到树林边上，坐在草地上。远处“隆隆”的枪炮声连绵不断，四周一片哭喊叫声，到哪里去哪？两人一筹莫展。丽萱醒了过来，睁开眼，似有话说，安然替她理了理额头上的短发，凑近嘴边，听她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我……想去……天朝。”

对，离开这里，回祖国去！

安然和桂芝站起身来，沿着林间小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游击队营地。她俩坚定了信心，回来带上必备的物品，抬着受伤的好姐妹丽萱，就算千山万水，哪怕千难万阻，既使刀山火海，也要返回祖国！

来到游击队兵营的木屋门口，迎面走出来两个天朝人，前面的年轻人高高黑瘦，安然看了一眼，愣住了，嘴唇颤抖，激动地说不出话，泪水哗哗淌了下来。

这个人是分别数年的恋人龙江！

三天以前，龙江跟着吴大伟在北越最高司令部驻地见到了范树林，范从后勤部门调来了一辆解放牌军用卡车，并找到了熟悉道路的yue南人阿根做向导。准备停当，何水发动汽车，三人踏上了前往东山村寻找安然的道路。

最高司令部驻地距离东山村有100多公里路程，并不太远，但是沿途是茂密的热带雨林，道路泥泞，坑多路滑，行进速度很慢。天朝援助的解放牌卡车的特点是耗油多、噪音大，不过动力强劲，爬坡涉水从不熄火。多亏了这辆车质量过硬，经过两天两夜艰难跋涉，第三天黎明时，他们终于到达了东山村附近的301师部驻地。此时，戈兰高地攻坚战刚刚打响。

经过询问，他们很快找到了丽萱游击队的营地，来到这里时，已经空无一人，所有战士都上战场了。龙江和何水准备再去前线战场寻找，迎头遇到了一个背着狙击步枪的女战士，那是泪流满面的安然。

从在港岛海滩算起，龙江和安然分离已经数年了，如今在战火纷飞的异域他乡重逢，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梦。来不及诉说这些年来各自的遭遇，来不及解释在此处相遇的原因，甚至来不及仔细看看对方是胖了还是瘦了，两个日夜思念的恋人，强忍住眼眶中的泪花，拥抱在一起。

“汽车在前面的师部营地，轮船在北边的海防，我们马上走，回国！”龙江说。

马上行动。龙江和何水把受伤的丽萱抬到汽车上，安然、李桂芝在营地附近搜集了部分食品，找到了一桶柴油，还搬来了两箱苏联制造的手雷。当天夜里，汽车离开了东山村，朝着海防进发。

第二天凌晨，北越王牌中的王牌——258机械化装甲师抵达，并立即接管了前沿阵地。经过短暂休息，中午，冲锋号吹响，从四面向戈兰高地上已经遭到重创的美军打响了最后歼灭战。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几个小时，戈兰高地四面防守阵地都被攻陷，卡迪龙集合兵力退守中心指挥所附近继续顽强抵抗。

格林死了。他带领一班美军士兵在指挥所前方的沙包工事里，被一枚便携式榴弹筒炮弹击中，炸的血肉模糊。南越自卫团团长黎元正被弹片消去了半边耳朵，躲在指挥所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房子塌了，他被掩埋在废墟底下。

查理和霍莉姐妹都拿起枪抵抗，一颗手雷滚落在霍莉身旁，墨菲扑过去捡起来，向远处扔去，脑袋被子弹打中，倒在血泊中。伊利亚医生举起手枪打中了一个冲过来的北越战士，自己也被对方的刺刀刺中，“上帝啊，原谅我……”她手抚着胸前的十字架闭上了眼。

夕阳西下时，北越军队已经占领了中心指挥所，开始清理战场。“完了，我们失败了！”卡迪龙徒然坐在废墟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四个人的遗书。

卡迪龙、格林、本杰明和霍利菲斯，都是经历过二战洗礼的老兵，当年他们所在部队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德国雷玛根大桥保卫战，约定各自准备好一份遗书，由活着的人带回家中。二战期间他们都安然无恙，来到yue南后，本杰明在胡志小道上被狙击枪手打死，格林第二个死去，卡迪龙将会是第三个，他把遗书交给了霍利菲斯。

“你投降吧，想办法活着回去。”说完，掏出手枪，枪口朝上对准自己的嘴巴，他准备自杀了。

“你听！”霍利菲斯按住了他扣动扳机的手。

“轰，轰……”巨响连绵不断，空中出现了4家武装直升飞机，每架飞机上两挺M60D重机枪喷出一道道炫目的火舌，机翼下携带的54枚航空火箭弹“嗖嗖”呼啸着不间断射出。威廉上校的武装直升机中队到了！

北越部队陷入一片火海，在精准的空中打击下彻底崩溃了，山坡上遗留下数千具尸体，彻底退出了战斗。

因为技术性原因，运送物资的武装直升飞机比计划推迟了几天，不过在戈兰高地最危险的时刻总算是赶到了，并且彻底扭转了战局。威廉从直升机上下来，联系溪山美军基地，两架C5中型运输机已经起飞，将前来接走伤员及死难者遗体。

卡迪龙苍老了许多，坐在废墟上，视线模糊，耳膜嗡嗡回鸣。还是退役吧，回到阿拉巴马州的牧场，娶一个丰满的婆娘，每天在太阳下静静地喝上半瓶白兰地。他喃喃自语，这个战场他已经不适应。

霍莉找到了墨菲的尸体，用一条纱巾擦干净他脸上的血痕，在胸口放了一束黄色的山菊花，并吻了一下他的面颊，流着泪告别：“永别了，亲爱的年轻人，勇敢的战士，我会记着你的。”

残阳如血，映红了天际。

废墟中，一台收音机正在播放洛杉矶摇滚乐队TheDoors的歌曲，声嘶力竭的歌声在清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