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府邸。
冰凉的月光透过一尘不染的雕花玻璃窗静静散落,如剪水一地。
光滑得让人牙酸的大理石台面的飘窗上,神代清和双手抱膝,将自己深深地陷在柔软的天鹅绒靠垫中,琥珀的眼中雾霭重重,在月光的映照下渐渐变成了不可名状的色彩。
忽然间,月光黯淡了下去,墨色的夜空中,皎皎的月华此刻虚幻脆弱的像是泡沫,被嶙峋手爪般的云攫入口中,那些光的碎片在转瞬间被撕碎,吞噬殆尽。
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就好像在观看一场冗长乏味的戏剧。
当光线完全黯淡下去,她闭上双眼,听觉捕捉到门锁开启的声音以及急促却沉着的、熟悉的脚步声。
“‘教会’出动了。”圣走到她身边,摊开手,少年修长的手掌中安静地躺着一枚沾着鲜血的十字纹章。
“我知道。从那个被他们尊为公主和圣女的小姑娘打开‘潘多拉’开始,这一天就迟早会来。”她睁开眼,轻笑,“他们从我手里拿到了‘潘多拉’,所以一切都不得不发生。”
神代清和转过头,看了看他手中还带着圣水气味的纹章,微微皱眉,挥手将纹章掷出了窗外:“别拿着这么脏的东西。”
纹章落在窗外的花园里,无声地陷进了被夜露濡湿的土壤中。
她起身,赤脚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白得几乎透明的肤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用冰雕成的一样。空气中的水分在她的脚下凝结成六角的晶体,转瞬间便蔓延了整座宅邸。
而她伸出双手,右手凝聚出锋利的冰刃,在左手的手腕处毫不留情地切下一刀。
刀痕深可见骨,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还原,翻开的皮肉是珍珠般青白的色泽,从伤口中流出无色的血液,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染成了深蓝。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蔓延着奇异的芳香,蓝血汩汩流淌,将冰花染成了淡蓝色,悄无声息地隐没进地面。
“……我得离开这里了,不然所有人都会有危险。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和Siren处理吧。”布置完结界,神代清和自顾自地说道。
最后一滴血液没入法阵,伤口处的皮肤已经光滑看不出一丝痕迹。
“我和你走。”圣抿紧了嘴角,下意识地说道。
“……圣?”神代清和转过头,一直平静着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情绪,那是混合着惊讶与犹疑的神色。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在躲避追捕时间接毁掉少年的家庭,为了赎罪她保护着少年长大,教会他战斗也教会他生活,但从来不敢从他身上希求什么。
她太习惯保持距离了,靠近她的人都会因她而死于神之手。他们会成为她的弱点,而那位端坐在神庭的至高者要她绝望,要她心甘情愿为神奉上生命成为羔羊。
所以兄长、挚友、侍从……曾经跟随她的人后来一个个死去,她不想让少年也离去,她想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安稳地存活,度过她从未敢奢想过的人类的一生。
然而名为圣的少年凝视着她,他的虹膜生来便缺少色素,眼眸因为坚定而绽放着来自血液的、蔷薇般的鲜红颜色。
“以这颗人类的心脏起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如此说道。
神代清和微微睁大双眼,第一次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她忽然笑了出来,眼角的鳞片渐渐在黑夜里显露出形状。
“那么,就践行你的誓言吧。”
我们从未信神,神也从未爱过我们。所以我们只好在漫长的黑夜中互相依偎取暖,直到弑神或为神所弑,也绝不为虚假的权柄低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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