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全感 天地不仁

银亿继续又哭了，他其实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是第几次突然泪下脸颊。

银亿其实哭得很难看，因为他不像我们一样，他的哭是没有声音的。

他用力把抽搐的嘴角往两边耳朵扯，用力过大而发僵发酸的面部肌肉却不得不紧了，又松了。

你如果是路边的人，你会从车窗看见他的侧面。肩膀耸动，上半身反复俯仰，头有时埋在大腿间，有时有微微张着嘴面向苍天。你并听不到声音，只觉得这有些神经质的滑稽——

却在沉默中撕心裂肺。

银亿一行人曾经停留在那里的小山丘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原本停着卡车的那块地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面目可憎的尸体。

回到那段时间。

银亿有些“喧嚣”的悲恸引来了一小拨脱离城区大部队，慢慢在郊外晃悠的丧尸。

丧尸不懂狩猎技巧，它们更为高调地哀嚎着，象征着它们发现猎物的兴奋，那是风通过它们早已死去了的肺，再从破碎的内腔发出的气流声。低沉的野兽声都不及这种声音更能让人起一身汗毛。

银亿听到异响，屏息顺着声源一望，青黑红白色杂糅在一张张人脸上的恶魔正涎着口水兴奋跛行过来。

当银亿把斧头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看着脖颈处被切开的尸体直发愣。他竟然才发现，直到除自己以外的一切归于平静，他才开始浑身冒汗。他发现，自己的恐惧被悲伤强行遮掩了大半。

对面的家伙眼看是不动弹了，可还是渗人得慌，银亿想捡起手边的斧头，结果手握住斧头，居然提不起来了。

银亿又试了一下，还是拿不起来。他就不再尝试了，手脚腰腹猛地发出余力，用手攀住了货车的大车轮子，又是抱住喘了一会，好像完全没在意身上衣服都是脏的。

他终于勉强站起来了，并在脚一软差点跪下去，还好及时撑着车檐堪堪立着之后，银亿边咒骂着边摸着车身慢慢走。

好像恢复了一点力量，银亿拔出刚刚战斗中卡在一个大妈脑门的撬棍，又循着那个创伤深深地插了下去。

悠悠地捅进孔洞，尸体传出了细碎的挤压声，银亿面无表情地想着“原来和插豆腐没什么两样。”

他把在场的各位都用同样的方法招呼了，除了最后一个躺得不怎么合作的，银亿仔细端详了下，最后决定，从嘴里用力捣碎了...你不会想知道是什么的。

银亿在确定，确保它们全都死透了。

当一切停下来时，银亿扶起关键时刻救他一命的斧子，擦拭着斧锋。

突然他就变得很难过，因为他觉得自己杀了它们，自己对于它们的至亲而言就是罪人，他觉得自己做错了。

其实错的不是他，错的是这个疯狂的世界。

银亿本来打算离开了的，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从驾驶室上下来，想翻翻那些死物的衣服，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物件以及身份证明。

找到了吗？可能有，但是，银亿又把那些找到的东西留在了那个小平地。

他看到一个大人背上的儿童书包，外面贴着一张小学校卡，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分外醒目。

银亿用钥匙发动货车时，最后想着，要不要用汽油，把他们焚化了？

还是算了。银亿倒着车时想。

对不起。银亿看见后视镜里那块地消失时，喃喃地说。

在银亿行驶的反方向，在丧尸小队过来的方向，那里不远处躺着一个穿洛丽塔裙装的小女孩。鲜血染红的大地，脖颈不规则的缺口，惊恐僵硬的脸，大眼睛失神空洞，都望向无穷辽远的苍穹。

突然小小身躯一阵抽搐！

一切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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