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有金 第三十一章 被卡在衣服里

赵金妮想起身，可怎么也使不出力，身上变得又厚又硬的水绵虫丝衣把她卡在里面了。

“天呀，我被卡住了。”赵金妮想向金钙砂求助，却见金钙砂当着她的面正吃力的将身上变得畸形的水绵虫丝衣脱下来。

石房依然在水中剧烈的晃动，金钙砂被晃得左摇右摆，只勉强把领口拉开，整个身体就失去了控制，向着石房右边倒去。

赵金妮则像一件家具似的，随着石房倾斜方向变化而向着各处滑动，衣服上的摩擦力减缓了她滑动的力度。虽然有几次撞在墙上，却没有被撞得很疼。

她看着努力想保持平衡的金钙砂不断的左跌右倒，额头几次重重的磕在墙上，嘶着牙替他觉得疼。

“快躺下来。”赵金妮大声对金钙砂喊“别再站起来了，快躺上来，躺下会好些。”

金钙砂感觉自己的内脏此时也正翻江倒海，终于不再挣扎，像赵金妮一样躺在了地上。

躺下之后虽然仍感觉天眩地转，却真的好了很多。

“我们真的不会沉到河底去吗？”赵金妮忍不住开口问，但是转头看到金钙砂那紧咬牙关全身僵硬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

“我们不会有事的。”赵金妮安慰金钙砂，更是安慰自己“你说过水绵虫丝衣浮力很强，而且石房已经在水上漂了这么久也没有沉，之后肯定也不会沉。”

金钙砂紧紧闭着眼，牙关似乎在打颤，根本没有听到赵金妮的话。

赵金妮没有听到金钙砂回话，费力的转头看他。

眼泪如同小溪流水似的从金钙砂眼角淌下，他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感觉到赵金妮正看着他，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赵金妮，独自品尝此时的悲伤。

赵金妮呆呆的看着金钙砂的背影，眼里出现弟弟赵金富伤心时的样子。

他们家里是不允许哭的，父母总嫌他们的哭声吵得人心烦，遇到他们哭，父母要么是走开不管，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再打几下，怒吼着叫他们闭嘴。

很小的时候赵金妮也总认为哭泣是一个人懦弱、没有出息的表现，后来上了学识了字，她如饥似渴的读着周围一切可读的东西。但是家里除了她的课本，就是哥哥赵金贵的课本，于是哥哥的课本就成了她的课外书。

大概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赵金妮在哥哥赵金贵的初中课本上看到几篇关于情绪的课文。她从课本里惊讶的知道，原来哭并不是一种懦弱和没有出息的表现。哭泣是人们对于消极情绪的一种发泻方式。

人在太过伤心的时候如果不靠哭泣发泻掉心底的积郁，那积郁就会使人生出病来。

从那之后，每次看到弟弟赵金富要哭，赵金妮就把他带到一边，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的守着他哭。等弟弟哭够了，他会平心静气的告诉赵金妮自己的心烦事。有时就是什么都不说，心情也会好很多。

就因为这个，赵金妮和弟弟的关系变得非常要好。

赵金妮此时静静的看着金钙砂的背影，他的头枕在那被水泡过，变得比莲藕还粗得多的水绵虫成长的袖子上。他的手从袖口伸出来，紧紧地握成拳头。

此时，金钙砂已经不再压抑，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出来，哭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石房里被金钙砂的悲伤填满，赵金妮的心也被这悲伤压得沉沉的。

太阳偏西后，石房在河面上慢慢平稳下来。金钙砂红着眼坐起身来，他用双手捂着脸，头又痛又晕，鼻腔也因哭泣而难受得紧。

“为什么石房还不沉？”金钙砂绝望的把脸从手掌中透出来，撑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外面的河面。

夕阳下，河面被染出一层红色，那红色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刺眼的荡呀荡，好像荡到了世界的尽头。

“是家长知道我做了背叛族人的事，想要让我在死前多受一些罪吗？”金钙砂将脸埋进臂弯里，不愿再去看外面那可怕的红光。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个低低的哀求声传进金钙砂耳朵里，他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躺在一旁的赵金妮双眼紧闭，嘴唇干裂，五官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在努力挣脱什么。但是她的身体却是一动不动。

“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了，不要把我嫁给杨天伊……”

无力挣脱的赵金妮开始无助的哭泣，哭着哭着就清醒过来。

赵金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正有一双红肿的红眼在看着自己。努力看清金钙砂之后，她才完全从刚才的恶梦中出离。

“金钙砂……是你？”赵金妮舒了一口气，想起刚才的梦，一阵后怕“我刚才梦到爸爸找到了我，他们怕我再跑掉，用好长好长的绳子把我从上到下绑了起来，让我连动都动不了……”

赵金妮觉得好渴，她想起来，使了使劲，却发现自己真的一动都动不了。她的身体被卡在水绵虫丝衣里太久，已经有些麻木，胸腔也被水绵虫丝衣压得闷闷的喘不上气。

“我动不了。”赵金妮无助的看向金钙砂，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里闪出光来，脸也被憋得红红的“帮帮我。”

金钙砂机械地跪到赵金妮身边，伸手撕开她的衣领。变硬后的水绵虫丝衣穿在身上太久，竟然比铁板还坚固。金钙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把领口撕下一块。

等金钙砂好不容易把肩膀上的水绵虫丝衣也撕下一块，已经累得气喘了。

“算……算了吧……”赵金妮的喉咙里像有火在烧，一开口，就忍不住的咳，最后只能勉强在咳声中将一个字送出来“水……”

金钙砂想起赵金妮的身体对水的需求很大，跪爬着来到门口，抓着赵金妮的脚把她的拉到自己身边。他探出身去，用两只大手捧了些水进来，尽量的都淋在她的嘴里。

赵金妮感觉到了水的滋润，张大嘴将尽量多的水接到自己嘴里。

喝下金钙砂捧进来的好几捧水，赵金妮喉咙里的火才被灭掉一些，尽管胸口还是闷得难受，她依然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脱不下来就算了吧。”赵金妮喘了两口气，继续说：“你要节省些体力，到了对岸就好了。”

“对岸……？”金钙砂咀嚼着这个词，他在很久以前听家长金钾砂说过，对岸是一个叫做轮回森林的地方，里面住着木族，那是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民族。

当年在河边救下他的人，后来应该就是去了对岸吧？

金钙砂不知道,他十分怀疑真的有对岸。他操控着石房冲上河面，一方面是想要逃离沙地，另一方面却是抱着一种自我毁灭的冲动。他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余的，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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