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有金 第十八章 就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金钙砂慢慢退回来，退到离门口最远的地方坐下。

他不停的用手指在地板上回来划着，眉头紧锁。

即使看不见，他当然也知道下面是什么，那是还未散去的黑雾与河水。

沙地上很难蓄水，那些河水最多两天内就会完全退去。

河水退去，肯定会有一部分泥人的泥留在这里，等太阳一晒，泥人会复活……

金钙砂脑海里出现无数泥人在沙地中四处游走的样子。

“看来我们要一起死在这里了。”金钙砂抬头看着满脸泪痕的赵金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个。

赵金妮也看着金钙砂，眼神里没有了刚才那‘我敢过来我就敢和你同归于尽’的决绝。更多的是一种淡漠和黯然。

“你不怕死吗？”金钙砂也不管赵金妮愿不愿意和他说话，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有些自言自语的说：

“有时候，我真希望当年砾家长不要把我留下，就让那些族长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把我丢进河里淹死……”

金钙砂深深叹了口气，喃喃“如果那样，该有多好。”

赵金妮突然全身一震，面目有些扭曲的望向金钙砂，但是她的目光是洞空的，并没有在看着什么，而是在回忆着什么。

赵金妮还记得，在能去读书的那一年，她有多么兴奋，每天独自早早的就从家里出发去学校。

有一天早上，天还没亮透，她就背着白老师送给她的新书包去学校了。

在路过王七姑家的地菜时，她看到一个人影匆匆从菜地里往另一条路闪过、消失。

寂静的清晨突然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哭声很微弱，就是从菜地里那个用碎石块垒起来的粪水池传出的。

赵金妮细细听了一会儿，哭声很快消失了。

赵金妮想过去看看，但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听老人说粪水池或者水井里，都可能有水鬼，水鬼是要找替身的。

想到这些，赵金妮就用最快的速度跑掉了。

赵金妮花了半个小时跑到学校，他们学校是小学和初中合并在一起的，没有围墙。这个时候校里一个人都没有，或许是她来的太早了。赵金妮擦着额头上的汗，站在门口。

一直等到太阳升得老高了，一个路过的老人看到她，好奇的问：“女娃，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谁？”

赵金妮一时脸涨得通红，她居然忘了学校星期六和星期天是不上课的，老人看到她的样子，笑了起来“快点回家去吧。”

赵金妮低着头，又原路往家里走。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赵金妮才回到村子，刚要走到王七姑家菜地的时候，就听到王七姑站在菜地里大骂的声音

“哪个上辈子缺德缺到家的，注定这辈子生不出儿子，生个女娃就往我家粪池里丢……”

听到这话，赵金妮吓得脸色发白。身体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全身关节都僵住了，无法活动一下。

早上那个哭声，原来是真的。

“怎么了，怎么了嘛？！”有个人路过，一个男人问：“大早上的，把一个死娃娃丢在路中间做什么？”

王七姑理直气壮大声吼道“哪个生不出儿子的孬货，把一个死娃娃往我家粪池里丢，还想让我替他给埋了是怎的？我就是要丢在路上，让大家看看是哪个孬货干的事……”

王七姑满身杀气的往赵金妮这边走过来了，她没有多看赵金妮一眼，怒气冲冲地从赵金妮身边走开。那个男人大概是往另一条路向上山的，没有往这边来。

赵金妮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前走。

走到王七姑家菜地边上时，赵金妮看见一个全身白白的，形状像是一个做坏了的娃娃一样的东西就横放在路边。

那个娃娃大概是脸向下趴着的，赵金妮只看到一个头的形态，没有看到五官。

赵金妮不敢看，甚至都不敢再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反正就是怕。

又站了一会儿，赵金妮还是没敢从那里过去。

她退回去，从另一边基本没有路的山坡往上爬，爬上山坡饶了一大圈才回到家。

当赵金妮满身污泥的站在家门口时，正在门口剁鸡菜的妈妈看她这一身脏，还有那满头泥泞的样子，脱口骂出“小死娃追上你了？弄得这么脏不用你洗呀？”

听到‘小死娃’这个村里常用来骂小孩子的话，赵金妮当场就大哭起来。妈妈后来得知，真的跟小死娃有关，吓得连忙拉着赵金妮站在院子里，又是烧纸又是上香，请缠着赵金妮那个小死娃快快离开。

那个被溺死的婴儿到了晚上才被人埋掉，村子里大人们聊天的时候常常不知道避开孩子，赵金妮很快就从大人们那里听到。

“那是杨老五家的，杨老五已经生了四个女娃了，一心想要个儿子，哪里想到，第五个生出来又是个女娃，一生气就近抱出去丢进王七姑家粪池里了。”

“真是缺德。”

“不怪他没有儿子。”

“是呀，就是真不想要也应该埋在自己家地里呀，居然往人家的地方乱丢，这不是给人找晦气吗？”

那段时间赵金妮常常目光呆滞，回味着大人们的话，没有人为死去的女婴感到可惜，大家责怪的焦点是不应该把女婴丢在别人家地方。好像女婴本就是应该死的，好像死去的女婴是个比大粪还不堪的秽物。

从小到大，赵金妮的妈妈在生气的时候也没少用应该一生下来就把她溺死的话来骂她。赵金妮还以为那只是妈妈的玩话。

直到那次，赵金妮才真的相信她出生的时候，妈妈是真的想过溺死她的。这也坚定了她一定要离开家乡的决心。

“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金钙砂的脸突然凑赵金妮眼前，惊得她心脏都要抽搐了。

赵金妮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吸了几口气，避开金钙砂的脸问：“你为什么总是问我感觉到了什么？我能感觉到什么？”

“你的身体里有神兽的一颗金粒。”

就算知道自己处在绝境，金钙砂还是忍不住要知道有关神兽的事，“按理说你应该能和神兽产生一些感应，你能感觉到普通人感觉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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