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谈 第五章 旧忆

长皇子的死是每个人心中不能触碰的那根刺。

眼下太子太傅的提醒，相当于是在警告太子莫要再重蹈覆辙。

“我又何尝不知道我自己的哥哥是怎么死的，悼念同父异母的哥哥，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我才刚刚及冠……可是父皇他说杀就杀了我的哥哥。”

沉重的叹息在两个人之间悄然的响起，仿佛是在预示着两个人的命运也即将是活在刀口之下的俘虏。

这偌大的皇城之中，无一不是寂寞啊。

长皇子当年只不过是一句觐见，没想到触及到了小人的利益，遭了他们的构陷，终于还是亲手死在自己父亲赐给他的毒酒之中。

那酒的味道一定很苦吧。

“你说，当年哥哥喝下那个酒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到，想到过金贵妃呀，我记得金贵妃最喜欢喝的就是葡子酒……”

太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当年金贵妃对自己是这般之好，因为自己年幼就失去了母妃，所以金贵妃就把自己当成她的孩子一样养着，不容许一个人欺负，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她的儿子却被小人构陷致死……到头来就连自己也被一匹白绫夺去。

“这紫禁城之中，究竟，还是太冷了。”

太子太傅突然没来由的感叹了一句，像是真的被这寒冬腊月的风给吹着了。

太子看着自己的太傅，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那种温度，因为就连他自己本身也被这寒冷所侵。

“皇兄在此作甚？”

身后一声清脆的皇兄将太子拉回的现实之中，太子缓缓转身，看见来人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婉妹妹你怎么来了？”

“今日听说二皇子殿下回宫，所以想要看看，所以特地从府里赶了过来。”

长公主卢婉，成年之后就嫁给了敬亲王府的王爷为妃，在这紫禁城之中沾染的气息也是最少的一个，而且性子又是极其天真无邪的，所以太子跟他相处下来是最轻松的。

“那小子回来你这么高兴，你都不知道特地来看看你哥哥？”

二皇子殿下是太子的生母的故人的儿子，虽然他是被尊敬为二皇子，其实并无血缘关系，只不过他的母亲救了皇帝一命，皇帝当年也是重情重义的人，就收养了这个孤苦的孩子这么些年来一直养在身边，当做亲儿子。

除了不能继承大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二皇子殿下年幼孤苦，我自是要多关照一些，怎得到让你吃起醋来了？”

卢婉正要多说些什么，却经不住咳嗽了起来，捂着胸口很是疼痛的样子。

“姐姐怎么了，莫非是旧疾复发了？来，快到屋中去，我也是愚笨，让姐姐在风口站着！”

太子看见自己姐姐很是难受的样子，就把她扶到了自己的宫中。

“没事，没什么大碍，当年那场伤病，算是真的彻彻底底的伤了我的根子了，我这辈子恐怕是与子嗣无缘了。”

卢婉被封为静和公主嫁给了敬亲王府之后，丈夫倒也是很疼爱她，只是家中公婆对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谁让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皇帝亲手杀了他家的二子。

因为王府实力强大，公主为了不让皇帝为难，就没对皇帝说出这些年的冷遇，终于因为常年的冷遇染上了重疾。

这件事情皇帝自己还不知道，只是太子和姐姐亲近，所以才知道。

“这些年他们还是对你如此吗？”

“已经好多了，父亲母亲大人死掉之后，府里上下也没有人能为难我了，所以相对来说好过一些，倒是没了什么乐趣了。”

太子看着一个地方发愣了，很快就引起了自己姐姐的注意。

“太子殿下不要替妾身着急，我可是你姐姐，我就是再被冷遇还是有两把刷子可以对付他们的。”

“我刚才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三皇子。”

“三皇子？弟弟说的是哪个三皇子？”

“就是当年被父皇赐了一杯毒酒的前朝三皇子。”

此话一出，姐弟两个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当年被赐毒酒的三皇子是为什么会被赐毒酒，姐弟两个比谁都清楚。

前朝的余孽，虽然一直养在宫里，也只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杀掉的狗。

帝王家的这点事情，最多的是无情无义了。

“当年若不是因为党争，那个三皇子怕是到现在还活着吧，想来也是可惜，他也只不过比你大了一岁。”

卢婉看着脸色骤然暗沉下来的弟弟，嘴角的微笑也是有点僵住了。

“可是我爱过他，哪怕这是不为世人所容的，哪怕这是不符合朝中规制太子储君之德的，我也爱过他。”

太子说话的时候，双眸中的泪珠一直在打着转，他自然是清楚的，当年的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如若不是自己爱他，他也不会招致杀身之祸，如若不是他傻，傻到离不开自己，连死都要帮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牵连了他，他又怎么会死？

“你爱的人不该爱，恨的人也不该恨，弟弟，不要步我的后尘啊。”

长姐的一番话让太子陷入了沉思和震惊之中。

当年长姐的婚配，不是和自己也是一样的吗？

为了让长姐心甘情愿的嫁给王府的那个王爷，自己的父皇也不是照样以乱臣贼子的罪名把那个将军杀掉了吗？

是啊，有些人不是爱错了自己，是自己不该爱，有些人不是自己恨错了，是自己不该恨。

“长姐的话，我明白了，有些东西是该放下了，就算弟弟是想要保住，这些记忆也不应该存在的人了……这些年是弟弟我执念太深，爱错了人也恨错人……可是，可是他是无辜的，难道因为我爱他，所以他才该死吗？”

太子的言语之中有些哽咽，唯独知晓他心情的，只有太子自己身边的这个和自己一样被逼无奈的人。

卢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自己和自己弟弟的心态是一样的，又该怎么劝他放下呢？

有些东西连自己都放不下，就没有理由劝别人放下。

“弟弟，来世不要生在帝王家吧，生在帝王家，实在太苦太累了，实在是熬不住。”

末了也只能劝自己的弟弟一句，来生莫做帝王人。

“金贵妃的那匹火红的烈马，前几天死了，在皇城的马骝里面困苦了十几年，终于解脱了。”

“楚楚宫，也许久没有开门了……”

楚楚，楚楚可怜的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

金贵妃当年的楚楚宫，如今也是最大的冷宫了。

“金贵妃死的时候，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委婉动人，甚至连面皮都是泛着微红的颜色……”

卢婉看自己的弟弟实在是有点颓废，终于忍不住插口安慰他，就算自己知道自己可能也安慰不了什么，但是总归还是要努力一番。

“弟弟，你也不要太伤感，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希望这件事情发生，但是这件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也只能节哀顺变，当年金贵妃如何死的，当年长皇子如何死的，我们都清清楚楚，现在是时候反击了。”

卢婉充满暗示性的话语轻轻的响在太子的耳畔，悄然间就刻进了他的心里。

当年长皇子之所以被说成是叛贼，还不是因为那一匹象征着皇室威严的白娟上出现了他所谓的血笔亲书。

“当年，长皇子殿下率领三万铁骑亲征南域，可是没想到在回来的时候成了叛贼，满朝文武几乎都在替他求情，可是就是因为那个人的那些话，才让我们的哥哥，还有金贵妃，蒙冤惨死。”

“太子殿下不可多思啊！太子殿下不可多思啊！”

两人正在谈话之间，突然一个声音响在太子的耳侧，太子猛然抬头之间，原是太子太傅，此时此刻的他正激动的看着太子和卢婉公主。

“太子大傅所谓何意？”

“太子殿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一点老夫从来没有看错过，但是我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对这件事情多思，长皇子之死，太子殿下断不可怪到皇上身上去。”

说完太子太傅跪了下来。

太子太傅，辅佐皇室五十年，培养出了三代明君，还未有人能让他行如此大礼，想来这件事情，太子太傅是真的不想太子参与过多。

因为想要极力保全，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太子大傅，你先起来，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两个心里是很有数的，当年的事情是父皇一手的操作，也是陈宰相……”

“弟弟万万不可，小心隔墙有耳。”

门外经过一个可疑的宫人，心思细腻的卢婉及时的制止住了自己的弟弟继续说下去的心思，生怕自己的这个弟弟再遭了什么不测。

在这深宫之中，自然有很多人不想让自己的弟弟活得很久，那些人的爪牙遍及各处，如果自己再不帮着自己的弟弟，自己的这个傻弟弟，怕是要被连累致死。

“长姐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么多年的较量，他们还没有赢过的，我是什么人，长姐清楚，父皇更清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万一被别人听了去到父皇面前去说了几句什么话，你不就又要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了？”

“管他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现如今的我只想揪出那些人来狠狠的将他们全杀了！”

墙角的宫铃在叮叮当当的响着，南宫一行人终于离开了朝堂，开始往外走去。

“哎，你们说，这皇帝召见南宫是什么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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