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您看看,哪怕一点也行……”
“说了没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么大个男人开口就要粮食,女儿,赶快把他打发走!”
裕老板不耐烦地走回房,一旁偷看的裕玲也不再躲藏,走了出来:“知道了,爹。”
等裕老板不见了人影,她跑向他:“浮生!”
他也露出笑,张开双臂,任她扑进怀里:“玲玲!”
“你想我吗?”
“想。”
“想你不来找我啊?”
“玲玲,最近马匪猖獗,我忙着打马匪,抽不开身啊。”
“那你告诉我,今天你是来要粮食的,还是来见我的?”
他觉着这个问题好笑,知道她也是在撒娇,就想哄她开心:“主要是见你。”
“贫嘴。”
“玲玲,不开玩笑,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你会有危险的。”
她知道他在怕什么,他怕她重演父母的悲剧,更不能接受悲剧因他而起。
“我知道了。”
“玲玲,咱们最近都吃不饱饭,弟兄饿死了好几个,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裕老板借我们些粮食?”
她知他骄傲,肯来求她就已是走投无路。
“这样吧浮生,我去跟我爹说说,他一定愿意借粮食给你们的,你先去高粱地那里等我,我马上到。”
“好,我等你。”
她转身走回屋,看见裕老板板着脸站在窗前,她在裕老板身后站定,犹豫着开了口:“爹,我看那护卫队打马匪挺辛苦的,不如咱就借点粮食给他们吧……”
“玲玲,我听管家说,他见过你们在高粱地旁边聊天,唱歌,爹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
“那……”
“门不当户不对,你们不能在一起。”
这话掷地有声,听着不容置疑,可她不愿:“为什么?!”
“爹知道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但他在替村里人打马匪,他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就守活寡了吗?”
“我心甘情愿!”
“玲玲啊,你嫁过去了对我们大家都好,只要你嫁,爹就答应你开仓放粮。”
“你就不能为我的幸福考虑考虑吗?!”
“我就是在为你的幸福考虑,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不要得寸进尺。只有这两条路,你自己看着办。”
她一时愣在原地,想着很多,比如她能不能就此放弃一切跟他远走高飞,比如她如果执意不嫁又会如何,比如她能不能告诉他,爹不同意,他也不会责怪自己……
她知道这是些自私至极的想法,但是她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
愣了一会,她终于想起还有人在高粱地旁等着她,于是迈开双腿,跑向那片田野。
“浮生!”
他听见她的呼唤,转身,满脸的欣喜:“玲玲!怎么样?粮食借到了吗?”
她回想着刚才的场景,有些犹豫,又有些心虚地说:“那个……爹说,不太方便……”
她看见他眼里的期待黯淡下去,但是依旧对她保持着笑容,似乎是想安慰她,让她不要自责:“没事儿,我……”
“大哥!”
话语被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他转身看向老三,问道:“怎么了?”
“大哥,马匪提前下山了,老二被他们抓走了,咱们的粮食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他沉默着,她挣扎着,然后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用她当初许诺永不离开的认真对她说:“玲玲,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娶你吗?”
她心里是一片茫然,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只随着他的话呆呆地点点头。
“你等我活下来,等我活着回来娶你。”
他松开她的手,准备转身离开,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那个诺言的重量,不仅如此,还有责任的重量,命运的重量,无数条人命的重量。
“浮生!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粮食……借到了。”
“真的假的?”
“真的!”她笑着,笑得那么灿烂,笑得心里那么苦,笑得想哭。
他紧紧抱住她,她也用力回抱着他,似乎想把对方融进生命里,永远不会分离。
她再撑不住笑,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死死闭着眼,不让泪流出来。
两人一同开口。
“我会回来。”
“我等着你。”
终是许下了再无可能实现的诺言。
她看着他远去,知他总有归期,可她再不是侯着他的那位佳人。
“爹,我同意了。”
“好孩子,西老板是大户人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爹,那放粮的事……”
“爹叫媒婆挑个吉利日子,等你一嫁过去,爹马上就开仓放粮。”
是啊,爹对她,也真的是很好了……
于是她披上嫁衣,乘了花轿,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疯病丈夫拜了堂。
“一拜天地!”
她看见周围所有人的笑,缓缓闭了眼,俯身磕了下去。
“来啊!”
他看见马匪嚣张的面容,看见弟兄们的鲜血,他手握长刀,刀刃鲜血滑落。
“二拜高堂!”
她起身,面向父母,又缓缓跪下,她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想他现在如何,他得知这个消息会如何,他会不会怪她违背了诺言。
不行,今日大喜,不可想他。
“老子不怕你们!”
他抽刀,喘着粗气,又与马匪缠斗在一起,他想起父母的鲜血,想起那个寒冷至极的冬天……
“夫妻对拜!”
她转身面向她的夫君,一时走了神,总觉得那一身喜服的新郎官是她满心爱着的那个人,嘴角不自觉噙上一丝笑,又在回神的那一刹那归于平淡,似乎从未存在过。
“呃!”
他听见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疼痛,鲜血洒满地面,分不清是谁的,他忍着剧痛回手一刀划破马匪的咽喉,终是撑不住半跪在地。
他很累,他想融入那个寒冷的冬天,将自己埋葬在回忆中的风雪里,黑夜像要吞了人,他也不愿再抵抗。
然后他闻到了枣花香。
他顺着那股香甜向回忆深处追溯,听见一首悲凉的歌,听见雪夜里的三下敲窗声,看见红透了的高粱,然后是金色的谷堆,并肩而坐的姑娘,和她的红色衣裳。
他不能死,他要回去,去娶那个姑娘。于是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向着她的方向喊着:“玲,我活下来了!”
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目光穿过层层围墙,穿过千沟万壑,穿过命运的桎梏,望向他的方向。
“等我回来……”
他不知为何落了泪,伤口很疼,可他偏要用尽全力喊出来。
“我娶你!”
她终于扬起笑,这声呼唤如她的目光,穿越层层阻碍,让她听得足够清晰,她庆幸着盖头掩住了这抹笑,也掩住了她眼底的泪光。
“送入洞房!”
“开仓放粮!”
她依旧跪在那里,含着笑望向他的方向,他依旧跪在那里,仿佛听到一首悠远的歌谣。
“身边的那片田野,手边的枣花香,高粱熟来红满天,九儿我送你去远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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