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子校 第四章：子夜·诡

人恐惧紧张到极点还会结冰的吗？

这个问题直到戈颜一走进食堂还在琢磨。

“阿颜在想什么啊？”身旁的宫一优诺见她一直郁闷沉思，关切地问道。

“呃，那个……优诺有恐惧的时候吗？”戈颜一犹豫了下问道。

“恐惧吗？经常会有吧。”宫一优诺笑了笑，“我胆子比较小嘛。阿颜也胆小吗？”

“啊，没有了，只是，优诺紧张恐惧时会手心出汗吗？”戈颜一接着试探着问。

“会啊，大家都会吧。严重一点的话顶多出现幻觉吧。”宫一优诺更加好奇地凑近了些，“阿颜想问什么啊？”

“啊，那个……没事，就随便问问啦。”戈颜一欲言又止，本想直接将心底疑虑抛出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毕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在这本就有些古怪的地方讲了更令人心惶，更何况优诺说了自己胆小，还是再观察观察吧。

食堂是很宽敞的私密性空间，西式餐厅的布局，角落处的一架三脚钢琴，一位哥特服饰的少女优雅地坐在钢琴椅前弹奏。

浅珊瑚红色的聚光灯，配合着矩形桌面上红亮的蜡烛，将上面已摆好的丰盛佳肴映得愈加可口诱人。

餐桌间皆用花纹古朴的刻花玻璃和绿化槽形成隔断，两人便随便找了一间空桌坐下。

“阿颜平时午休吗？”宫一优诺突然问。

“呃，没有这个习惯吧，优诺呢？”戈颜一记得自己在原来的学校里，中午同学们一般都闷头大睡，而她怎么也不感觉困，通常就看看书，或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听听歌来消磨时光。不过那都是一个人在做事，怎么也有些无聊。

“和阿颜一样呢，”宫一优诺笑着提议，“阿颜要去图书馆看看吗，或者美术馆，音乐馆？”

“可，可以吗？”说起来，戈颜一对这所学校难免是有些好奇的，如果能对此多一些了解也没什么不好，何况这次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可以的，只要不去个别太偏僻的地方就好啦。”

“宫一同学。”突然，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灰发少年托着从中央舞池的酒台上取来的几杯酒站在桌前，十分礼貌谦卑地鞠了一躬，“来的时候比较晚，位置差不多占满了，方便在这坐一下吗？”

宫一优诺微微抬头，明澈的蓝瞳在对上一双桃花眼后淡淡一笑，不失礼貌地往里面坐了些，让出一些地方。

男生坐下后，戈颜一才仔细看他，发现是自班同学，坐在一组四排长的很好看的那个，也是被后两排的黄发女孩欣赏了一节课的人。

“颜一同学吧，你好，我叫沈埃，也是A班的。”男生礼貌地笑了笑，将托盘上的一杯色泽亮丽的酒杯端起，优雅地递过来，“孟买蓝宝石，口感轻柔，酒体顺滑，花香馥郁，澄澈的蓝色，像颜一同学的眼睛，里面是碧蓝的大海。”

“谢谢。”戈颜一接过酒杯，微微呡一口，浓郁的草药味混着馥郁的花香味丝丝沁入鼻腔，闻着很舒服。

“宫一同学，这杯红粉佳人，闻之芳香，饮之润滑，望喜欢。”沈埃举起一杯盛着粉红色酒液的三角杯递过去。

“谢谢。”宫一优诺礼貌地接过，神态自然并不似其他女孩此刻应满脸娇羞。

“宫一同学和颜一同学作为新生，应该还不甚了解学校吧，”沈埃摇了摇酒杯中的液体，继续道，“如果两位中午不午休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四处参观一下。”

有人带领参观自然更好，戈颜一缄默着没有说话，看了看宫一优诺。

“多谢，不过不麻烦沈埃同学了，我们自己转转就好。”宫一优诺低着头，细碎的刘海挡住她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沈埃温和优雅地一笑，丝毫不失绅士风度：“是我失礼了，初次见面，可能两位会有些不适应，那么，之后就算是朋友了。”

“好。”宫一优诺抬起头笑了笑。

“那么不打扰了，祝两位品尝愉快。”沈埃端起托盘起身，俊秀挺拔的背影走向远处。

戈颜一不自觉地盯着他的背影望去，只见他来到酒台前同调酒师说了些什么，又托着盛着五颜六色的酒杯的托盘走到另一个女生的桌前坐下。

灰发少年坐下后，视线似有若无地望了过来。两人视线相交，对方笑了笑又别开目光。

“阿颜怎么了？”

“啊，没事，沈埃同学他……女生人缘似乎很好吧……”戈颜一瞥了眼远处谈笑风生的少年，以及周围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孩们，啧，其中就有那个黄发女孩，正好坐在他身侧娇羞地一直低着头。

宫一优诺笑笑没接话，“阿颜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啊？啊啊，我，我还没吃呢，抱歉抱歉！”戈颜一立马回神，疯狂刨起碗里的饭。刚刚只顾着喝沈埃端来的酒连饭的忘了吃了，诶等等，什么时候脑海里沈埃这个名字这么清晰了啊啊……抬眼再度瞥了过去，就见那边的人又换了一桌，啧，被一群女生围坐在中间，好一幕香艳的画风啊……

“咳咳！”突然吃饭被呛到。

“阿颜你没事吧？”宫一优诺赶紧端起酒。

“没，咳咳，没事。”还真是害人不浅啊……咳咳……

♂♂♂

吃过午饭，两人一起来到图书馆，偌大的图书馆寂静无比。因为大部分同学中午都会午休，所以此时图书馆只有零星几位同学坐在沙发上捧着书。

图书馆外面都是装修舒适的沙发椅，往里走，每一架书柜间位置宽敞，特别设置了正规的学习桌椅供同学观阅和学习。

两人一路往深处走，到了阅览资料区时宫一优诺提出想去翻阅一下，戈颜一还想再去里面看看便约定好会合地方后独自前行。

嗒，嗒，嗒……午后的图书馆静得只剩下她的脚步声，戈颜一不知走了多久，才远远地看到尽头……一扇半掩着的古老的铁门。

戈颜一有些好奇，走近了些，竟微微听到清越的钢琴声，似乎是自门后飘来。

大门，应该是可以打开的吧。不过直接拉开的话声音太大会不会影响到别人啊？

这样想着，她便轻轻走到门边，那声音也愈加清晰了。

门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儿，依仗身姿轻盈瘦小，戈颜一微微施力便从大门夹着的缝里钻了进去。里面，竟然联通着音乐馆！

颜色变幻多样的水晶灯映着空旷的大堂，天花板像是由打碎的彩色玻璃拼在一起而成，颇有种走在灯光四射的舞台上般的感觉。

戈颜一用眼睛观望了一遍，大堂里似乎没有人，她犹豫了下，往里面走去。

那阵钢琴声似乎就在附近，大堂两边都是半掩着的房间，细数下来有二十来个，应该是练琴房吧。戈颜一便站在门口一间一间往里面看，想寻找那琴声的源头。

然而事实是她将整个大堂里的所有房间窥了个遍，仍然没有找到琴声之源，可是琴声明明就在附近。

“你，在找什么啊？”突然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戈颜一背脊一凉，不敢回头。

“同学？”身后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听着声音，像是个乖巧呆萌的少女音，戈颜一这才敢回头。

诶，诶？

女孩扎着粉色的双马尾，蓝色的T恤短裤，白色长筒蕾丝袜，以及长筒靴。

“同学？”

“啊，你好，那个，我只是路过，路过……”戈颜一一惊一乍地回神，想起忘记介绍自己了，连忙补充，“我，我是A班的戈颜一，你好。”

女孩腼腆地笑着握上了她伸出的手，“你好，我也是A班的名雪未奈，坐在3组最后一排。”

“原来是同班同学啊，”长得可真可爱啊，戈颜一点点头，“刚才的琴声是你的吗？”

名雪未奈含蓄地点点头，“嗯嗯，是，打扰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啊。”

“没，没有，你弹的声音不大啊，也，挺好听的。”戈颜一不擅长用华丽的词语夸人，往往简洁明了的词更容易打动人心，比夸张高贵的比喻好听多了。

“谢谢。”少女害羞地红了脸颊。

“那个，你刚才是在哪里弹啊，呃，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你。”戈颜一很好奇，总共也就这二十来间房，难道还有密室？

“唔，这里有二层的。”名雪未奈指指上面，解释起来：“只不过一般很难找到楼梯的。我刚才就是在上面看到你了才下来的。”

“上面还能看到我？”透视的吗？还能看到底下？

“唔，这个，你看天花板，是彩色的，但是二层却可以看到一层，相当于是一个单向透视玻璃。”

“呃，”还可以这样操作，不过她倒没什么兴趣去二层转，“谢谢了。”

对方本来粉嫩的双颊更深了几度色，“不，不客气啦。”

“那先不打扰你了，下午见，拜拜～”戈颜一微笑着挥了挥手，走到刚才门口准备钻出去。

“颜一同学！”名雪未奈突然叫住她，“其实……两边的门都是打开的，不用钻的……而且这个门很重的……”

“……”

“没关系，我刚才就从这钻进来的。”戈颜一说着往里面钻，等等，这缝怎么变小了？

她使劲往外挤了挤，才感受到这扇门的重力非自己可以承受，呃……所以自己好像是被夹在里面了？！

“颜一同学你等等，我来帮你啊！”名雪未奈赶紧上来帮忙，两个女生一起用力，戈颜一才勉强从门缝里钻出去。

“呼～”戈颜一喘了口气，所以说这个门这么重就是用来夹人的哈？

“颜一同学下次，还是，还是走门吧……”

“嗯哈，好，好的。”

与名雪未奈道别后，戈颜一再顺着之前的路再往回走，目光左右四看。没有人，图书馆依旧一片安静。

走了一会，戈颜一才在右边书柜间看到一个金发连衣裙女孩坐在书桌前，与她四目相对。

“你，好？”戈颜一正想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女孩突然面带惊恐地起身，甚至慌乱中将椅子摔倒在地也不顾，连忙跑开了。

“……”她有那么可怕吗？

戈颜一上前将椅子扶起，顺带将女孩翻乱的书放回书柜。

“砰！”

几声巨响从前方传来，能清晰感受到是来自图书馆。

前方……资料区……

糟了，优诺！

戈颜一连忙撇下手中的书，向着声源方向跑去。

前方资料区，接连几台书柜倒下，图书满地遍是，一片狼藉。

“优诺！你没事吧！？”戈颜一慌乱无措地在塌倒的书柜里翻找，心里抑制不住地慌乱。

总觉得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好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阿颜？”

声音……是优诺的！

戈颜一回头一看，宫一优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旁边还站着……沈埃？

“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了？”

“阿颜，我没事，刚才我这边的书柜突然倒下了，多亏沈埃同学救了我。”宫一优诺拉过戈颜一的手，深表谢意地向沈埃笑了笑，“多谢沈埃同学了。”

“不客气。”沈埃拍了拍身上的灰，优雅地回笑。

刚才书柜倒下的时候，正好是倒向宫一优诺的方向，不过她反应很快，躲开了，但还是被旁侧倒来的书柜撞倒了，险些被压在低下。

所幸他出手快，将她拉到一边，也就是自己被擦伤而已，不然两人都要被书柜压死。所有的书柜都是往她的方向倒，显然是人为。既然她自己不想说，那就无所谓吧。

“柜子，为什么会倒？”戈颜一看了下倒榻的书柜，大多是朝一个方向倒的。

“应该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吧？”宫一优诺困惑地摇摇头，看到从不远处赶来的几个图书馆员：“我们，先去别处吧，图书馆员要来收拾这里了。”

“嗯呢。”戈颜一点头，人没事就好。

“沈埃同学呢，一起吗？”宫一优诺突然看向沈埃，湛蓝的眼眸在炯炯发亮。

“好啊。”

♀♀♀

日落山头，午后的阳光显得更旺盛了些，照在身上就像是躺在冰窑里般令他寒冷发瑟。

走了很久很久，差不多快看到山顶了吧，终于有丝丝冷气袭来，身上顿时舒服了很多。

少年止步，面前是一座园林，里面种植的杂草野花很茂盛，几乎要将后面的几座屋舍淹没。而上山的路，似乎被这座园林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并没有上前，左右看了看，就见不远处的石墩儿上，坐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婆，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看上去像是个瞎子。

“有人？”老太婆双目突然看了过来，表情有些奇怪。

少年目光一瞥，没有过多表情地走过去。老太婆似乎有所察觉般，将拐杖挡在身前。

“请问，上山还有路吗？”少年冷冷淡淡地问。

“……”老太婆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请问，上山还有路吗？”少年重复了一遍，没有理会她的动作。

“……”老太婆咳了一声，恶声恶气道：“臭小子！没看到我瞎吗！”

“……”少年淡淡睨她一眼，走到旁边一棵树旁，从上面拉了一串串什么下来，然后直接扔到老太婆脸上，“现在能看到吗？”

三秒后——“哇啊啊啊啊！臭小子你居然敢把这么恶心的虫子扔我脸上啊啊啊！”

老太婆左跳右跳地总算是把虫子给甩下来了，然后抡起拐杖就往少年身上挥：“看老身怎么教育你尊师敬长！”

不料拐杖直接从少年的身体中穿过，由于用力过猛导致老太婆整个人甩了出去，脸朝地背朝天啃了一嘴巴泥土和肥沃土壤的蚯蚓。

“唔……啊啊啊啊！老太婆剧烈呕吐起来，等她吐得差不多了，几乎要把肠子都给吐出来时，少年才慢悠悠蹲下身：“现在能回答我问题了吗？”说着晃了晃刚从树上拽下来的肥嘟嘟的虫子们。

“你！咳咳，咳，这里只有一条路，山上太过阴冷，老身劝你不要上去，免得冻死了还要帮你收尸。”老太婆喘喘气，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少年站起身望了望远处，只能看见浓密的树林：“那不如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吧。”

“想的美！……咳咳，那，那好吧”老太婆后怕地瞅了瞅他手里的一串东西，认怂道。

老太婆勉力爬起身，真是的，在自己地盘被人欺负，还是个半透明体的毛头小子，真是可恨！

少年拉了拉帽檐，刚往前走一步，突然倒地。

“咚！”

老太婆看着突然倒下的少年，上前去摘下他紧紧裹着头的帽子。啧啧，长得很清秀嘛，就是下手太狠毒了。

不尊师敬长的臭小子，看老太婆怎么收拾你！

然后用铁钩钩着少年的帽檐拖向园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