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 第四章 不是结束的结束

一地震的启示

2008年，除了疯狂的钢材价格，使四川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当然还有——就是那场震惊世界的、更加恐怖的5.12汶川大地震。

5.12汶川大地震发生一年后，我破例参加了两次学校离、退休党支部的组织活动：一次是去5.12地震的爆发中心点映秀镇，另一次，是到被5.12地震完全毁灭了的北川县老县城。

文字上的描述，也许，永远也无法完全展现出亲眼所看到的景象。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光用震撼来表达你的感受，那是远远不够的！恐怖？是的，那不光是震撼，震撼之余的，那更应该是恐怖，极端的恐怖！

映秀镇不大，地震后仅留下来几处看得见的、露出地面一至两层的、倾斜的、随时可能倒塌的“楼房”。据说这些楼房，原来都在六层左右，地震时，几秒钟内，它们没有倒，而是直接陷到地下去了——楼房的一、二、三、四、五（或者一部分），与其他那些比它低矮的所有东西，一瞬间，都被大地无情地吞食了！我之所以要说是被大地吞食了，是因为：大地似乎马上合上了它那张无情的大嘴，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地面还是地面。大自然似乎在说：它什么都没有干。问题在于：原来生存在这个地面上的一切生命、精灵及除了楼房上面一至二层以外的其他所有东西，转眼之间，就已经永远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北川县老县城，就建在安昌河南岸一块相对开阔、平坦的山脚下，河的两岸，都是高高的群山。我们去的时候，北川县县府，已经搬到地震后重新选址修建的新县城——安昌镇。

北川县老县城，既然是县城，它的占地面积，肯定要比映秀镇大很多。如果说，映秀镇只是被大地吞食了的话，那北川县老县城，就不单是被大地吞食，它还同时遭到了崩塌的山体的活埋。

整个北川县老县城的被毁灭状况，就不多说了。只是，如果没有人告诉你，那里原来是个县城，你是根本无法把它和现代化的城市连系在一起的。出现在人们眼前的，顶多就是一个被人遗弃了的、有着几栋高低不一、东歪西倒破烂房子的废弃场所，仅此而已。

原北川中学，就在北川县老县城的西南角、在那座高高的、连绵不断的、不见头尾的大山的山脚下。据说，原来学校的位置，在比县城最高处还要高出好几十米的一块坡地上。现在已经踪迹全无。

我们沿着隐约可见的、宽约5米左右的石头台阶，艰难地慢慢往山上爬。台阶上面满是厚厚的泥土、横七竖八的倒下的树干、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乱石，最大的石头，比大卡车还要大。再往上看：是一根几乎还是垂直的、露出泥土乱石约一、二米的钢管，钢管上面还挂着红旗——那应该就是当时学校的旗杆了。红旗在微风中，骄傲地、顽强地飘扬着。在离旗杆不远处，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竖立在泥土乱石中的、只剩下整个球板部分的篮球架——球板完好无损、甚至，球篮都还是好的。旗杆、篮球架，它们在地震发生的那一瞬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倒下，就已经被吞食掉了绝大部分。

挺立的旗杆及红旗、篮球架及球板球篮，它们似乎在向人们倾述着那场灾难的可怕，同时也骄傲地向人们展示着它们顽强“存活”下来的无限风光。

原来那个生机盎然的、上千人的学校，它的所有建筑物，以及活动在它这个地方的所有生命，一瞬间，就一瞬间啊，就被崩塌的山体，永远地活埋了。如果不是残存的那根旗杆、那个篮球架，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块已经和整座大山浑然一体的地方，与曾经有着上千人的学校联系起来的吧？

看了这两个地方，我就在想：救援？怎么救援？除了露出地面的部分，地下的？那个学校的？有谁知道，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人，除了受伤当时或者过了不久就死去的以外，剩下来的那些人，他们是过了多长时间？一天？两天？还是十天？他们才慢慢地、绝望地……死去？有谁知道那些人当时的感受、痛苦、渴求、期望及对人生的恋眷？

人，与大自然相比较，算得了什么？

令人吃惊的是，很多地方，一些植物，已经顽强地重新生长出来了。

二凤凰男

前几年，曾经出现了一个非常时髦的名词：凤凰男。

按当时新闻媒体下的定义：所谓的凤凰男，是指那种出生农村、家境贫寒的男人，在进入城市以后，通过自己的忘命打拼，不但使自己在城市中牢牢地站住了脚跟、小有成绩，而且，还找了一个城市姑娘结婚、生子。

实际上，更广义的凤凰男，应该是：在同等条件下的一批人中，出类拔萃的男人，或者，相对比较出色的男人。

电视连续剧人民的名义中的那个祁同伟，应该说，就是一个典型的凤凰男。只不过，祁同伟后来自己把路给走歪了，也就彻底地毁了自己的前程，以至于生命。

我不算成功，但也不算失败，我作生意，完全没有利用一点点岳父母的关系、影响、权利和地位，哪怕是在很多时候，这意味着我要多付出几倍、几十倍的努力、甚至，导至生意完全失败，我也仍然心甘情愿地凭自己的能力，去想办法从事经营活动。我非常满足我这些年来所取得的成果，虽然我赚的钱不多，但我尽力了。我通过这些年来在人生海洋里的漫游，我坚信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能力。仔细分析一下，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所谓的凤凰男，或者，就差之毫厘？

2005年，有一次我出差到江苏，照例住在我在常州一个朋友马荣春家。有一天在和马荣春闲聊时，马荣春问我：“大哥，你现在有没有一个亿的资产啊？”当我实事求是地告诉了马荣春我的实际（货币）资产后，马荣春怎么也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我给马荣春讲：“这些，只是我的可见的货币资产，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不是主要的。”我接着问马荣春：“我每次到常州，你车接车送（我），我要到哪儿，你把我送到哪儿，我吃、住都在你家，所有这些，我一分钱都没有给过你，你有意见吗？”马荣春听后马上叫起来：“大哥吔，看你说的，所有这些，都是我这个当兄弟的应该做的啊，我怎么会有意见？这是你看得起兄弟我啊！不要说你住几天，你只要愿意，住多久都行，我怎么能够要你的钱？”我笑着问马荣春：“那你说：我们这种关系，能用金钱来衡量吗？它又该值多少钱？”马荣春表示：像我和他们家这样的关系，那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而且，这种关系，也是用金钱无法买到的。最后，马荣春感慨地说到：“大哥吔，你和他们就是不一样啊，他们那些人，现在都是只认钱。”

我告诉马荣春：我这个人，这一辈子就认一个理：

钱，对于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但是，和人比较，钱，就算不了什么！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重要？是人，是人际关系。

大约是在2012年的11月份，我又出差江苏。在江苏办完事后，我从无锡专门到浙江嘉善，第二次到浙江汪厂长在嘉善新建的工厂去看看。当天晚饭，就我和汪厂长两个人，我们喝了近两瓶绍兴花雕，那顿饭，我们吃了三个多小时。借着酒劲，我对汪厂长说：这些年，我干得不好，没有挣到什么钱。汪厂长笑着说：“（你）算是有钱的了，而且，（与）人的关系，更是财富啊。”

真是这样的吗？我不知道。

三沙棘

它：既没有楠木的名贵，也没有白杨的挺拔。

它：既没有牡丹的高雅，更没有玫瑰的妖艳。

它：长不高，算不上是乔木；但它又是独株生长，严格说，也不能算是灌木。

它：生命力极强，高温40—500C、严寒--40—500C，它经受得了；土地再贫瘠，它也照样生长；任随风吹沙打，它依然开花结果。

它：长像甚至很丑陋，但它自己并不在乎。

它：浑身上下都是宝，特别是它的果实，具有极高的医药、保健价值。

它：长着粗壮坚硬的尖刺，它绝不会主动去伤害其他物种；但是它随时准备着，要给予那些想侵害它的其他任何物种钻心的痛刺，包括无所不能的人类——人在和它接触时，也必须小心翼翼。

它：甚至可以为其他植物创造适合生长的环境。

它是什么？

它，就是沙棘。

四不是结束

地震、凤凰男、沙棘？他们风马牛不相及啊？对，表面上看，他们三者，是完全不沾边的事。

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不但有联系，而且是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一个人，应该如何看待人生？

人，究竟应该这样渡过他的一生？

一个人，他（她）一生中最难战胜的是什么？

通过对地震、凤凰男、沙棘的认识，我觉得：

一个人，不管你有多么大的本事，也不管你有多能干，你和大自然的能量相比，你就什么都算不上！不信，你就去映秀镇、北川县老县城……看看：地震，这个大自然的小小一声咳嗽所带来的后果。当你看完后，你就应该明白：要低调做人。因为，你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牛B的，即使你是凤凰男，也绝不要做祁同伟。

天朝有句古话叫着：“强中还有强中手”，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或者就在你自己身边，比你能干、厉害的人多的是。拉登、山姆、卡扎菲……应该都是很厉害的角色了吧？但是他们……和这些人比，你算得了什么？你什么都不是，更别说你去和大自然相比了。人，给自己定位很重要。

一个人，你应该像沙棘一样：无论你出生如何贫贱、无论你生存环境如何恶劣，你都要挺直腰杆，顽强地去为自己赢得一块生存的空间，绝不可妄自菲薄；你要懂得奋斗，你就是你，你怎么干，是你自己的事，与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你要力争成为一个“凤凰男”。作人，首先要自信，要懂得努力奋斗。

沙棘，它虽然渺小，在自然界它微不足道，但是，它除了自己能够在任何恶劣的条件下生长外，它的高贵、值得我们学习、赞誉之处还在于：它还要为其他植物的成长提供合适的环境。而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那就是：

努力为他人提供一些方便。

钱，绝对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每个人的能力有大有小，只要你尽力尽量地做好了你应该做的事，你的人生，就是成功的。

一个人，你只要、也只能作到：对社会、对家庭、对自己负责，你只要能随时随地地战胜你自己，你就称得上、你也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完整的人。

我敬畏大自然、崇拜沙棘、努力地争取成为一个成功的、完整的人——这，也就是我的人生终极目标。

……

（完）

2017年5月1日—12月31日随笔

2018年5月—2019年4月14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