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轶闻录之爱别离 拜师

一道冰冷剔骨的视线，自左前方的紫衣青年的坐椅而来，刺在苏泷月的身上。

叶红梨微微一笑，衣袖轻拂，身旁一个黑衣人端着木盒上前几步，还未走到叶红梨身边，那紫衣青年已自站了起来，接过黑衣人手中的木盒，就地打开。

瞧着紫衣青年的背影，叶红梨眉头瞬间一皱，便又展开。

紫衣青年看了看，转身踏上了台阶，双手递与叶红梨，道：“属下自东海瀛洲觅得夜明珠一枚，特此献给宫主把玩，世间也只有宫主这般仙人儿配得上这珠子。”

叶红梨眼神一扫，轻轻地点了点头，笑看着紫衣青年，和声说道：“有劳师兄了。”

紫衣青年袁枫洲微微一笑，退下了台阶，坐回原位，随手将那放置着夜明珠的木盒递与了来到身后的黑衣人手中。

“哈哈哈……”袁枫洲似乎非常开心，大笑数声，看着下方的苏泷月，说道：“很好！苏泷月么，你既替本尊救回宫主，本尊必有重赏！说吧，你想要多少银两……”

听得提到自己，苏泷月悄悄地抬头，望向高台之上的叶红梨。

“谢袁尊主，不过小人救得宫主也是无意之举，小人什么都不求。”苏泷月低头答道。

“哦？”叶红梨眼珠一转，看向了身旁的袁枫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慢慢地浮现出妩媚的笑容，向着苏泷月伸出手来，道：“来，上来，到本宫这里来。”

袁枫洲皱了皱眉，目光在叶红梨与苏泷月之间来回打量着，嘴角抽动着，眼神微微一冷，随即换作了一脸温和的笑意。

苏泷月望了望桃腮带笑的叶红梨，又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袁枫洲，再瞧了瞧身边一动不动的黑衣人们，略一迟疑，咬牙站起身来，便向着玉台之上的叶红梨走去。

玉台上的叶红梨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紫衣青年再难掩饰面上的恼怒，瞪视着苏泷月。

大殿四周，数十名黑衣人的目光聚集在小小的男孩身上。

短短的十来步距离，竟是如此的难走！苏泷月低下了头，眼眶有些湿气。

越向前走，叶红梨身上散发的桃花香气便越加浓烈，苏泷月几乎迈不动脚步，如果不是一旁的袁枫洲那如刀似剑，似要将他生剥活剐了般目光的话。苏泷月小心地收拾好心情，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停在了叶红梨的身前。

“哈哈哈！来，让本宫瞧瞧！”叶红梨伸手拉过苏泷月，将他一把抱起，放在膝上。这姐姐好大的力气！苏泷月惊讶地看着叶红梨，有些不太习惯地动了动身子，立时又忍住，或者说，是僵硬了起来，宛如进入了桃花林。叶红梨看起来虽然美丽却又和蔼可亲，但苏泷月凭着自己多年乞讨的经验，却知道叶红梨眼中的笑意并未到达心底……

不过，总比那个紫衣青年露骨的吃人般目光要好得多吧……苏泷月忍不住又看了玉阶下依然低头跪立的包括张鹏在内的众黑衣人一眼。

“……”看着怀中那双沉静的眼瞳，叶红梨若有所思地轻声说着，沉默了一会，伸出双手，在苏泷月的四肢、身上捏了数十下，面上露出惊喜之色来，一把将苏泷月搂入了酥怀之中，得意地笑了起来：“好、好、好！这小子根骨极佳，百脉通畅，却是天生的练武奇材！这就是本宫的徒儿了。本宫原不过是一时兴起，让你来九天宫守门或是打个杂役，不想上天竟然将这般奇材送到了本宫的面前！”

左侧那阴狠的目光一变，宛若实质般的杀气直刺而来！苏泷月原本被叶红梨说得有些迷糊的脑袋立时清醒了过来。

虽不知叶红梨的话倒底是什么意思，但那袁枫洲欲杀自己而后快的寒意，却没有半分虚假！如今，能保得自己的，也只有面前这个叶红梨……

“徒儿苏泷月，叩见师父！”苏泷月急忙从叶红梨的怀中跳下，双膝跪地，乖巧的叩了三个响头……

“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自头顶响起，苏泷月已被叶红梨一把扯起。

叶红梨细细的打量着苏泷月，嘴里不歇声地说道：“不错，不错，你资质出众，更难得的是这般乖巧、懂事，待本宫好生调教一翻，定能独挡一面！”

袁枫洲神色一变，霍然站起，似也自觉唐突，顿了一顿，扯起满面强笑，拱手说道：“恭喜宫主收得良徒！恭喜师侄得遇良师！”

苏泷月转眼看去，正瞧见袁枫洲脸上要笑不笑，要怒不敢的颜色，顿时惊惧之心尽去，“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眼见袁枫洲睁大了眼睛，要瞪自己，偏偏在叶红梨的视线下又不得不收回，脸上抖动半晌，终是扯出一丝难看至极的笑容来，说道：“师侄，你笑什么？”

苏泷月眼珠一转，弯了弯腰，说道：“苏泷月是笑自己还未给师伯见礼。”

“好了！”叶红梨似乎开心之极，牵着苏泷月的手，站起身来。

苏泷月紧觉握着自己的玉手微微一紧，便也不再多言。

青丝满头无风自动，“不错、不错！苏泷月，你此番虽然是无心救了本宫，但却也没有贪功冒领。即日起你便为九天宫宫主的关门弟子。若无它事，都下去罢！”

“恭喜宫主，贺喜宫主。”一直安静得仿佛被众人遗忘的黑衣人们，恭敬地叩头谢过，退出了大殿。四周黑衣人众纷纷行礼退出。

袁枫洲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躬身说道：“宫主，苏师侄初到宫中，本尊立即去安排苏师侄住处，便在宫主的梧桐殿左边的落霞殿如何？”

叶红梨眼中精光一闪，看着袁枫洲，笑道：“便如师兄所言。”

袁枫洲笑道：“如此，本尊便带慕师侄过去熟悉住处，待到晚间，再带苏师侄来向宫主请安！”

叶红梨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徒弟本宫作实喜欢，暂且先让他跟在本宫身边，你将那落霞殿安排妥当了，随时能住便是。”袁枫洲愕然一瞬，眼中寒光一闪，低头应了，反身离去。

苏泷月打了个寒颤，不由得紧紧地攥住了叶红梨的红色衣襟，有些恐惧地看着袁枫洲离去的紫色背影。随着袁枫洲的离去，四周再无第三人，叶红梨绝美的脸孔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消失。阴沉地望着门外众人的背影。叶红梨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苏泷月，干涩地笑道：“你倒是聪明……今日所见，你可要记在心里，你这师伯，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啊……”

“不怕！有师父在，徒儿不怕！”苏泷月心中一紧，却下意识的抓紧了叶红梨握着自己的玉手，挺了挺胸膛，大声说道。

“哦？！”叶红梨意外地低头，看了看苏泷月，笑了起来，说道：“虽仅中上之资，却真是聪明……你几岁了？”

“徒儿九岁。”苏泷月眨了眨眼睛，先前不是说自己什么什么很好么？且师傅好似不比自己年长很多。

叶红梨苦笑一声，缓缓地说道：“九岁，却是习武的最好年龄。苏泷月你可一定要乖乖听本宫的话，勤练武功，你要记住，你是我九天宫主叶红梨的徒弟，只要你努力习武、孝敬本宫，便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去，这诺大的九天宫，也迟早会是你的！”

“是，师父，徒儿一定会好好的学武，不叫师父失望！”苏泷月兴奋地高声叫道，‘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去’？这岂不是说，这位美人师父会保护自己？苏泷月忍不住双手搂抱住了叶红梨的手臂，开心的笑了起来。

低头望着苏泷月那孩童天真、幸福的笑容，叶红梨面上的阴郁散了开来，满意的牵着掌心中的小手，向着殿门外走去……

“什么？那苏泷月没有回到落霞殿？而是留宿在了师妹的梧桐殿？”袁枫洲愤怒地盯着身前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张俊脸扭曲而狰狞。

“是，宫主似乎非常喜慕苏少主，一直带在身边，片刻也不放他离开，还手把手的教他武功！”地上的黑衣人畏惧地垂下了头，惊恐不安地道：“宫主还说、还说……”

袁枫洲咬牙切齿，瞪着黑衣人，喝道：“他算什么少主？！宫主还说了什么？说！”

黑衣人惊得垂下了头去，不敢再看袁枫洲暴怒的神色，颤声说道：“宫主说，只要苏少主努力、孝敬，九天宫迟早会交给苏少主……”

‘啪！’袁枫洲放在身前的木桌上双手猛然一紧，那结实的木桌如遭重击，‘哗啦！’一声碎裂成块，和着扬起的尘埃，散落一地。

“不知哪里捡到的野小子！师妹啊，为兄倾慕你多年，如今你什么意思？！”袁枫洲怒目圆瞪，霍然站起身来，忌恨以极，一字一顿地说道。

黑衣人全身颤抖，俯在地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也不知是因为袁枫洲的怒火，还是因为袁枫洲的话语。

好半晌，袁枫洲渐渐平静了下来，阴森地盯着地上的黑衣人，喝令道：“你回去，若有机会，可……”

袁枫洲的话语越说越低，渐渐的听不清楚。

“是！”黑衣人悄悄地松了口气，心知这条命算是捡了回来，忙行了礼，起身正待离开。

“慢着！”袁枫洲眉头一皱，扬声唤住，说道：“让人去找带那苏泷月回来的定安堂张鹏，问清楚我这苏师侄的心性、性格、兴趣、爱好！”

“是。”黑衣人恭身肃立，再不敢退走，静待袁枫洲的吩咐。

袁枫洲又想了想，道：“落霞殿的人都安排好了，我不希望有别的什么人在那里！”

“袁尊主请放心，落霞殿的人，全是忠心于袁尊主的，绝无宫主的人在其中！”黑衣人连忙答道。

“很好，去罢！”袁枫洲挥了挥手，皱紧了眉头，坐回乌木椅中。

抱着手里的线装书本，苏泷月一字一句的默颂着方才叶红梨教给自己的短文。

‘苏泷月’看着书页上方斗大的两个字，这是师父教自己的第一个词——自己的名字。

‘叶红梨’这是师父教自己的第二个词——师父的姓名。

想不到，自己还能读书识字……苏泷月心情激荡，忍不住偷偷瞧了坐在书桌前批示文书的叶红梨一眼。

虽是白日，却也近黄昏，书房内，数只烛盏早已点燃，明暗的火光跳跃着，随着窗外吹入的微风翩翩起舞。

从苏泷月这里，只能瞧见叶红梨的侧面，却也能看见那蹙起的眉间，烦闷的脸色。虽然室内无风，但叶红梨额前还是有几柳青丝垂下，不自觉间散发的威严与贵气，却依然掩饰不住眼中的疲惫与无奈……

苏泷月有些好奇，这庞大的九天宫占去了整个宽畅的山谷，身为九天宫之主的师父，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放下手中的书册，悄悄走了过去，提起茶壶，将叶红梨手边的茶杯斟满。

近了看，叶红梨脸上的无奈更加明显，阴沉着脸，紧抿丹唇——似有无边的心事，沉重地压在心头……

早已注意到苏泷月的举动，叶红梨本不想理睬，却见他竟停在了桌边不走。

叶红梨轻叹一声，转过眼来，看了看茶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苏泷月有什么不认得的字要问本宫？”

温柔的语调，平和的神态，仍旧无法解开那深锁的眉头！

苏泷月不自觉的伸出了小手，轻轻拉上了叶红梨的纤纤玉手，轻声说道：“师父，别难过，苏泷月会一直陪着您……”

叶红梨面色一红，一时竟忘了要放开徒弟的手。

“师父是为了师伯烦恼么？我一定会听师父的话，好好孝敬师父，一直陪着师父。绝不像师伯一样，惹师父生气……”想起大殿里那个‘师伯’袁枫洲的眼神，苏泷月自作聪明地安慰起眼前的叶红梨来……

“呵呵我这师兄？还不值得本宫伤神……”叶红梨白暂俏脸的潮红淡淡褪了下去，冷艳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苦涩，只是语气却也忍不住放软了些。“你应该自称徒儿！呵呵，你还小，可到了日后，总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哪里能一直陪着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