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不求仙 第三章 道门之尊

老道士再泯一口酒，眯着眼道：“人皇印嘛，当然是人皇伏羲所留下来的宝贝，拥有改天换地之能。武后虽不具人皇血脉，但她既已即位人间至尊，勉强可以使用人皇印部分能力。

都道武后是在向世人展示其天命所归，但又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她其实只是在试验一个新到手的宝贝呢？”

片刻之后，老道士又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大声道：“洛阳城中有白牡丹不愿遵守乱命，算是颇有风骨的奇妖。可惜她不明白，她不只是违抗了当今皇帝之命，更是冲撞了人皇威严。违抗武后事小，冲撞了人皇威严，怕是老道也抗不住哦！”

老道士这话自然是说给观内白牡丹听的，小道士却无从得知，只是一脸好奇地问道：“还有敢不听皇帝旨意的花儿么？这太好玩了，师父，咱们去洛阳看看它好吗？”

“晚了！”老道士笑道：“它已经被洛阳城地昏官们连根拔起，死得不能再死了。”

“……”小道士不再言语，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

老道士与小道士相濡以沫多年，如何不知道小道士习性？每当小道士见到生命地逝去，便会一动不动地盯着天空，似在为逝者祷告，又似在责问神灵。

这过程不会太长，往往半柱香之后，小道士就会恢复乐天的模样，但这次小道士地沉思却被群马奔腾之声打断。

老道士面沉似水，冷冷地注视着官道上飞驰而至地众骑士。

这群骑士只有十数人，但马却有三十余匹，匹匹皆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众骑士个个骑术精湛，策马狂奔之时，锋矢阵型不见半点混乱。为首骑士忽然举手示意，众骑士旋即勒马驻足。短暂地马匹嘶鸣之后，十数人寂然无声，静候着为首之人下令。

为首者翻身下马，解下斗篷露出一身华贵道袍，再从马背行囊上取出水壶，仔细净了手脸之后，才道：“没想到如此荒郊野地，居然也有座华美的道观！凡道门之人随本尊同去觐见三清，其余人等在此守候。”

“诺！”众人齐声应承，又有三人脱下斗篷，取来清水洗漱，片刻之后便跟随着为首者不疾不徐地走向了路旁道观。

老道士眼见四人到来，依旧舒适地躺在胡床之上，时不时喝上一口小酒。

小道士则好奇地盯着来访四人，漆黑的眼珠子在大眼睛里滴溜溜地转着。

眼见老道士托大，来者皆怒。

为首者轻声喝止躁动地手下，再向前走得几步，忽然轻笑一声。

他仔细整理衣衫之后，竟然原地拜倒，口称：“没想到能在这荒野之地得见师伯祖仙踪！徒孙赵隽，携玄孙三人，见过师伯祖。”

刚才还怒发冲冠的三个年轻道士相顾骇然！

眼前这道士看起来不过花甲之年，居然是师尊的师伯祖？师尊赵隽可是道录院主事，天下道门魁首啊！

“嗯？”眼见三人不拜，赵隽轻哼一声，吓得三个年轻道士赶忙跪下，叩头道：“见过祖师。”

老道士依旧不做声，任由四人跪在一旁。小道士看不过意，扯着老道士衣袖道：“师父，这些人给你行礼呢！你快回礼啊。”

老道士哼哼唧唧地从胡床上起身，带着一脸不情愿地模样，淡淡道：“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之后，老道士才开口道：“我以前就给你说过，李淳风只不过是受袁天罡提携，并没有拜在他门下。所以袁天罡不是你师祖，我自然就更不是你的师伯祖了。”

赵隽正色道：“家师向来对袁神仙以师礼侍之，而袁神仙则对家师多有指点照拂，弟子万万不敢在师伯祖面前失了礼数。”

说完之后，他又再次向小道士下拜，恭敬道：“见过师叔，感谢师叔为弟子美言。”

对一个孩童下跪行礼，赵隽做得神色坦然，似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他三个弟子却瞬感头皮发麻，膝盖如同有钢针顶着一般，怎样都跪不下去。

赵隽正要发怒，却见小道士就如同受惊地小鹿一般躲到了老道士的躺椅之后，小脸涨得通红，根本不敢露头接话。

老道士冷哼一声，怪笑道：“这样欺负一个孩童，赵允之你当真是出息了！”

“礼不可废！”赵隽肃然道：“师叔年纪虽幼，但既为师伯祖传人，身份自然贵不可言，绝不容人轻视。”

说罢赵隽再次横了三个弟子一眼，眼神冷肃。三人战战兢兢，慌慌张张地跪落尘土，不发一言。

“罢了。”老道士不想与赵隽在这等无聊地事情上纠缠，冷冷道：“你不在道录院享受荣华富贵，来到这等荒郊野外所为何事？莫非又看上了哪家重宝，要抢去供奉给你家女皇？你且说说看，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皇印更有价值的宝贝么？老道却是不知道的。”

听得老道士知晓自己将人皇印献给皇帝，赵隽并不意外。对于老道士的挖苦问诘，他也丝毫不见慌乱。

赵隽拱手道：“师伯祖容禀，人皇印乃世之重宝，弟子的德行不足，并不配执掌。圣上在上元年间便执政有方，颇有圣君气度。现今既已继承大宝，若再执人皇印，便能够更好地造福世人，这才符合了伏羲大神留下此等宝物的用意。”

“呵呵。”老道士冷笑一声：“你师徒二人当真是了得！你可知人皇印便是当初老道借给李淳风的么？他学着刘备借荆州，你再来一出慷他人之慨，直接将老道这个物主给无视了，了不起，了不起！”

老道士自称为人皇印之主又语带讽刺，让赵隽大惊！

他只得再次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致歉，叹道：“弟子委实不知人皇印原属师伯祖！师尊仙去之后，留下许多宝物，弟子不敢强占宝物，遂将它们全数分赠给有德行之人，实在是不知它们当中居然还有有主之物。”

“罢了！”老道士嗟叹一声，道：“我当初未从李淳风手上收回人皇印，便是因为从来就没有想过占有它。但是万万没有料到，你会将它献于帝王。这东西在你我手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奇珍而已。可一旦落入帝王手中，它便是改天换地的法宝。

去年冬，皇帝用它命令百花盛放，这一来会乱了地气，二来会伤了百花元气。你且看着，今年必然是一场蝗灾、一场饥荒。这一番劫难，必然饿殍遍野。你觉得你不会因此染上罪孽么？恐怕老道作为失物源头，亦会受到不小牵连吧？”

“弟子惶恐！”赵隽叩头不止，哀求道：“求师伯祖明示，明明只是博君王一笑的小事情，为何会引出灾难来？”

老道士喃喃道：“莫不是李淳风只教了你打坐念经么？怎么就蠢成这样。”

赵隽道：“弟子鲁钝，未学到师尊本事之万一，还求师伯祖开示。”

说罢赵隽转头扫了三个年轻道士一眼，三人忙不迭齐声颂道：“求祖师开示。”

老道士躺回胡床上，泯了一口酒后才缓缓道：“草木枯荣自有固定条件，春暖则生长，秋寒则凋零。想要在冬日花开，人皇印便只有调动地热，刺激百花生长。

地热不会在短时间内散去，这样一来，蝗虫卵便不会被冬日的严寒杀死太多，今夏你便等着看蝗虫漫天飞舞的盛景吧，这可不是一州一府的灾难，九州之内当无一幸免！

一场泼天大地蝗灾之后定然又是一场饥荒，饥荒一起，饿殍遍野自不必说，八方牛鬼蛇神也定然伺机而动，兵灾想必是一场接着一场，却不知吾皇可有对策？”

老道士嘴上说得轻松，但脸色却是铁青。赵隽更是冷汗涔涔，至于三个青年道士，则是目瞪口呆，一脸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唯有小道士躲在老道士身后，神色渐趋稳定。

“求师伯祖指点挽救之法。”赵隽赶忙膝行几步，来到老道士面前，垂首道：“师伯祖学究天人，法力更是神鬼难测，必定能够挽回这场灾劫。”

“呵呵。”老道士冷冷道：“老道可当不起道尊盛赞。”

赵隽忙道：“师伯祖明鉴，自打弟子接手道录院主事之职后，那些溜须拍马之辈便称弟子为道尊，但弟子万万不敢以此自居，已多次斥责于他们。”

老道士略一挥手，不再与赵隽在称呼之上纠缠，淡淡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皇帝能够善用人皇印，此次灾劫未尝不能避免。”

赵隽垂首于地，干嚎半响，方才抬头道：“人皇印丢了！弟子此次离京南下，便是为了追索人皇印。”

老道士浑身一颤，惊道：“怎会就丢了？皇宫里边那些供奉都死了不成？可有线索留下？”

赵隽道：“圣上于腊月二十三下了令百花在元日盛放的旨意之后，便将人皇印交由内侍收藏。直到元日百花依令盛放，圣上才惊觉人皇印确实是无与伦比的宝物。

随即她便召见弟子入宫，向弟子垂询人皇印的来由。当时弟子亲眼见过人皇印实物，怎料十日之后，宫中便传来人皇印遗失地消息。

圣上大怒，命来俊臣彻查此案，宫中内侍以及供奉挨个被来俊臣拷问了一遍，但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后来，来俊臣将侦查范围扩大至能够入宫的朝臣身上，认为地官侍郎狄仁杰、秋官侍郎袁智宏、冬官侍郎李游道三人有重大嫌疑。

不过弟子认为此乃来俊臣打击政敌之手段，不愿做他的帮凶，遂出京寻找线索。”

老道士叹息一声，颓然躺下。他做出一副淡漠神情，对着天空道：“丢了就丢了吧，再差也不过是赤地千里的局面而已，皇帝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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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尊——道录院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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