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自斟自饮:“你因何至此。”
林青羽老实答道:“老师称我剑术已经入门,只是经验尚且不足,故而要我游历江湖,增长见闻,路至榆次,结交两位好友,又接了一单送人入赵的生意,今日恰好路过武安。”
长空微微点头,端着酒杯,若有所思。
荆轲想要插上两句,可是左看看又看看,总感觉两人似是有些古怪,所以干脆闷头喝酒。
林青羽很想问下,无名是否已经找过长空,并商谈好刺秦之事,可这事隐秘之极,他却不知再怎么问下去,一时间也是有口难言。
一席坐了三人,却谁也无话可说,就这样冷清了下来。
片刻之后,长空从沉思中回神,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撩衣起身,取过银枪,转身就走,口中淡淡道:“你跟我来!”
林青羽一呆,旋即道:“好。”
“青羽……”荆轲有些不安。
“无妨。”林青羽摆了摆手,“兄长可先回别馆休息,长空先生世之英雄,不会欺我一后辈。”
荆轲皱了皱眉:“好吧,你小心。”
“嗯。”
林青羽点头,转身几步跟上了长空。
出了湘君楼,沿着长街走,两人一路无话。
片刻之后,两人到了一片清雅的竹林处,竹林中一座雅致房舍隐约伫立其中。
房舍大门挂着一块横匾,以篆书题到“云中别院”四字,字迹与湘君楼外题字笔锋相同,显然是出自同一人手笔。
长空道:“我是邯郸人,此乃我别府。”
林青羽奇道:“湘君与云中君同出《九歌》,这门上字迹也十分相似,莫非那湘君楼也是长空先生名下?”
“不错。”
长空说着,轻轻推动院门,大门应声而开,竟然并没有上锁。
门后是大片竹林,中央有一条卵石路,看似简朴杂乱,却收拾的异常干净。
两人沿着小径而行,穿越大片竹林,前面又有一整洁水塘,倚着水塘边上搭着一座竹制凉亭,竹亭对面则是一户青竹环绕的院落。
长空徐徐回眸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是如何拜狼孟无名为师的?”
林青羽怔了怔,随即回道:“在下本为赵人,因遇战乱,流落秦境,走投无路时,恰好遇到老师,被老师收归门下。”
长空点了点头,第二次问道:“你家老师可曾说过我与他的关系?”
“这却不曾,只是偶尔提起长空先生之名,对先生武功多有推崇。”林青羽犹豫了一下,故意问道,“可是听先生之言,似乎与老师颇有交情?”
长空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我与无名自幼一起长大,十三岁时,秦国攻赵,战乱祸及家乡,这才失散开来,我也是年前才知他去了秦国,并成为狼孟亭长。”
林青羽做出恍然模样,惊声道:“原来长空先生与家师乃是幼时好友,晚辈失礼了。”
长空站定,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无波:“既是故人传人,我当指点于你,把你的剑法练上一遍。”
“好!”
林青羽也不推诿,衣袖一荡,长剑出鞘,抽、带、提、格、击、刺、点、崩……
前前后后,只是将这些基础动作反覆,长空却看得目不转睛。
无论是高深剑术还是基础剑术,都是由一个个基础动作融合而成,把剑势耍的再花俏,如果基础动作做的不好,那也只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这一个个简单动作中,自然有无名的剑理精义隐在其内。
将一套剑术全部使完,林青羽收剑入鞘,额间隐现汗渍。
长空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林青羽道:“前几日遇到齐技击军,与齐国名剑田荣一战,虽然将他击杀,自己也受了些伤……”
他把徐卿的事情前后讲了一遍,长空目中寒光一闪,冷哼道:“齐国那些蠢材,不思进取,还做着东帝的春秋大梦,早晚自食恶果!”
一直以来,秦国都奉行远交近攻的策略,交好齐国,攻伐三晋。
多年前,秦王称西帝,遣使立齐湣王为东帝,欲约齐共伐赵。虽然两者很快在人劝告之下复归王号,但称帝的心思却是始终未断。齐国一直对其余五国之战袖手旁观,也不加强战备,自然还是寄望着能与秦共分天下。
秦灭其他四国之后,肯定不会放过齐国,这一点很多人都看的清楚,只可惜当局者迷,齐国人大多没有这个觉悟,尤其是田氏王族。
感慨齐人的短视之后,长空转而赞道:“你习剑不过三载,居然能击杀田荣,很是不错。方才看你演剑,基础打得也颇为牢固,只是变化之间尚有些匠气……”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你可懂枪?”
林青羽摇头:“不懂。”
“看我演枪!”
长空将银枪头部罩着的麻布摘下,随手扔在亭中石桌上,旋即迈步提枪,走到竹亭之前空地。
秋末的时节,正是落叶飘飘。
长空手腕一抖,银光乍起,三米长的银枪猛然刺出,无声无息,宛若毒蛇出洞。
枪尖划过,十几片落叶无声无息的裂成两半,缓缓落在地上。
随即枪尖飞转,扎、刺、挞、抨、缠、圈、拦……同样是基础动作,或如山洪暴发,或如小溪潺潺,或如海底暗流,枪势连绵不绝,可不管枪势如何变化,始终杳无声音。
在无名手中,虽是三尺剑器,却常做猛将杀伐,血溅沙场;在长空手中,虽是丈二长枪,却宛如刺客舞剑,在倏息之间取人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银光一收,长空收枪回身,看着他问道:“如何?”
林青羽惊叹道:“好枪法!”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似乎与老师所传剑法颇有些相似之处。”
长空道:“虽然我是用枪,无名用剑,但我的枪法和无名的剑法实系出同源,两者多有相通之处,你若愿随我学枪,当可触类旁通,令剑法更有精进。”
林青羽先是一喜,接着又有些迟疑:“先生要传枪法,晚辈荣幸之至,只是此时有任务在身,要将徐家人送至上党,还要去一趟陉城送信,留在此间只怕会耽误行程,等晚辈自陉城归来……”
“不用!”
不等他说完,长空便摆了摆手,“我传你枪法,不是让你弃剑换枪,不需要那么麻烦,三五日即可。那徐家人不是要在武安修整几日么?想来时间已经足够了。”
林青羽想了想,即道:“既如此,容晚辈去告诉两位好友一声,免得他们担忧。”
“去吧!”
长空随口应了一声,很快又补充道,“记住,我与你老师的关系,不要透露给外人。”
不让外人知晓,自然是为刺秦做铺垫。
林青羽心中苦笑,却也只能满口答应。
这个时辰,夜幕已然降临。
夜里灯火稀疏,自然不会像后世那样热闹。
再加上战火将临,此时的街道上,行人少的可怜,想碰到一个都不容易。
夜静风急,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潮腥味,极目四望,满天黑沉,这似是秋雨将至的前兆。
走在清冷的长街上,看着四周的荒凉,林青羽心中忽然感到一丝寂寥,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眼角的视野边缘,有几抹轻巧的黑影,鬼鬼祟祟的迅疾闪过,等他认真去看时,却已毫无踪影。
在这静夜里乱窜的人,显然不会是什么正人君子。
从那面墙翻过去……好像是徐家人休息的小跨院吧?
“有情况!”
林青羽神色一凝,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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