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账房 第五十章 小柒的心思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小柒生日这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她或许知道，但更多的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的哥哥，默默的听着哥哥讲着那日发生的事情，微微笑着，轻轻望着，烟波温柔，不多做言语。

太懂事的孩子，终归是让人心疼的。

可小柒甘愿做张易之身后的小妹妹，天冷给他添衣，饥饿给他做饭，权作透明人，也是一家人，收获那些小而确定的幸福。

日子很快过去，这天清晨，小柒照常起床修炼牛家兄弟传授的五禽戏，一板一眼，精进神速。

而张易之呢，照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懒洋洋的享受这温暖的被窝，心安理得。

“小柒妹子，你可是我见过的百年难遇的练武苗子，跟着我们学五禽戏，怕是糟蹋了。”牛大一大早便过来串门，正巧看到了小柒的早课，啧啧称奇。

“牛大哥可别恭维我了，哪有这么夸张。”小柒停下手上的功夫，羞涩的应道。

“不，我大哥人憨嘴笨，有一说一，这话倒是真的。小柒，你的天资可真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五禽戏掌握到了小成的地步。想当年，我们练了三年，才堪堪入了门呀。”牛三兄弟也从身后窜了出来，补充道。

似是回忆起了从前的那段记忆，牛家兄弟二人不免有些唏嘘。

“不若我们去找些江湖高手，让他们亲自教授功夫，怎地也比我们这半吊子来得强。”牛大提议道。

“是呀是呀，虽说我牛家败落，可多少还有些祖上的恩庇，求来一两个武艺好手，却也不难。小柒，你怎么想？一代女侠的滋味很不错哟，又可以游山玩水，又可以锄强扶弱，受到世人敬仰。”牛三附议道。

呵，几日不见，牛家这两个憨货，居然也生出了拐带主家妹子的勾当。

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张易之者红橙黄绿青蓝紫。

可怜那张易之，此时正迷迷糊糊的睡着懒觉，全然不知他亲爱的妹子，马上就要被自己的手下给拐跑了。

“多谢牛家哥哥的好意，小柒不要当什么一代女侠，只想好好待在哥哥身边，好好照顾他，守着他就好。”张小柒怯生生的回答。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想呀，你易之哥哥功夫不好，被人欺负了，你有武艺傍身，至少还能给他找回场子，是吧。”牛三像个怪蜀黍似的，再次引诱道。

这习武之人呀，遇到好苗子，就像猫儿闻到了鱼腥味一样，怎么也撒不开手了。

“可······可，”张小柒语气渐缓，依然回绝道，“可我不想离开哥哥，我一日见不到哥哥，便会难受的紧。这么长时间去拜师学艺，我怕是要发疯了。”

“可你哥哥总归是要成家的呀，你又不能和他呆一辈子，迟早两人是要分开的。长痛不如短痛，提前为自己打算也不算坏事呀。”牛大不知张家兄妹的内情，理所当然的劝慰道。

小柒似是有所触痛，怕是马上要留下泪来。

“该死的牛大，一大清早就听你们在门口聒噪。你们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把我家小柒妹子弄得不痛快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张大婶此时正好开门准备早饭，便撞上了这一幕。

牛家兄弟撞上了泼辣的张大婶，就如同老鼠遇到了猫，立马稍息立正，噤若寒蝉。

“小柒呀，别听他俩瞎胡闹，你就乖乖的，做你易之哥哥的乖妹妹。日后，就算是你易之哥哥娶了别人，难道还能亏待你不成？学个什么劳什子的武功，平白让自己受累。”张大婶劝慰道。

听了这话，小柒面色先是一喜，又是一黯，两番交错，神色甚是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个什么。

生活的面前，总有无数道选择的道路，交错纵横于人世，罗织于大地。

世人的选择，每一条似乎各自源起而不相涉，却无不归皈于海。

······

“哟，你俩来了，牛二哥呢？”过了许久，张易之才肯下了懒床。

院里牛家两兄弟正老老实实的指点着小柒的武功，面色平静，似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牛二哥一老早就去张家食堂考察了，我俩帮不上忙，准备中午进南望山，拾掇拾掇药材。”牛三解释道。

“这药材的事情不着急，这样吧，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再加上张大婶，一起去张家食堂镇镇场子。毕竟是第一天，多留些人在那里，总归是气势强一些。”张易之神色一动，便提议道。

牛家兄弟向来是没什么主意的，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小柒，你想去看看吗？”张易之也没忘了捎上小柒。

“哥哥，我······我可以吗？”小柒竟然难得的有些生疏起来。

“当然可以呀，你是我的好妹子，我们是一家人呀！”张易之神经大条，全然没有听出小柒的异常。

“只······只是妹妹么。”小柒小声糯糯道。

“什么？”众人没听清楚，张易之追问道。

“没······没什么。”小柒急急回复。

“那好，一刻钟后出发！”张易之大手一挥，就此决定。

这位粗枝粗叶的易之哥哥，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小柒妹妹此时眼底的黯然。

妹妹？哥哥？

这么长时间来，张易之是真心将小柒当做自家妹子，可小柒真的能这么顺利的，在张家养媳和张家妹子的身份间切换过来吗？

小柒当了张家十多年的养媳。

那天，张易之像变了一个人，对她说“小柒，哥哥现在对你是兄妹之间的喜欢”。

于是，她乖乖的不吵不闹，当起了张家的妹子，老老实实的当了这两个月。

她是不知道后果吗？她是不能拒绝吗？

不，她知道，但她不敢。

她自小便知自己是张家捡来的媳妇儿，她是家人，也是外人。这种矛盾的身份让她不安，让她惶恐，让她懂事，老早就学会察言观色，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孤儿是没有家的，即便张家待她不薄，她也知道，她依然是没有根的人。

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装作乖巧懂事，如履薄冰的生活了十三年。

张父张母去世的那晚，她很悲伤，但也庆幸。十几年的恩养之情真真切切，十几年的压抑伪装也是真真切切。

小柒忽然发现自己内心居然有那么邪恶的念头，在愧疚与罪恶感中，发誓要一辈子对张易之好，一辈子侍奉好自己的未来夫君。

这里面，不是为情，而是报恩，是赎罪。

于是，当张易之突然说让她成为自己的妹子时，她答应了。

她知道自己不会成为哥哥的新娘了，可这没关系，她对于哥哥也没有男女之情。同样的，她的家还在，她更不敢去打破，去忤逆，她害怕被抛弃。

可是，原来那个冲动易怒的易之哥哥突然变了性子，会做饭烧水，会采药挣钱，会给她做生辰糕，会唱歌给她听。他好温柔，温柔到让小柒在短短两个月，便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他。

现在，她才忽然惊觉，忽然后悔，自己当初是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一句——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