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与恕 第二章 各怀心事

办公室门口一个清丽的小姑娘莺声燕语的通知说，“请你们去等待区，马上到你们了”。申佳佩一马当先走在前边，其他人跟着鱼贯而出，贾婷婷扭动着肥硕的屁股，走在最后，看着申佳佩娇小玲珑的身体，挺胸抬头的走在前头，心里又增恨意，怏怏不快的一起到会议室的面试区去。

工厂市区的老办公楼和老厂区要拆迁，腾出来盖家属楼，据说是上一任老厂长的弟弟搞的房地产开发项目，虽说西门口的地被检察院强要了去，但是这一大片老厂区和路边的老办公楼以及楼前开阔的绿化区，这个房地产项目足可以称得上是个大项目了。这样一来，办公楼里二百多名管理技术人员也被迫全部搬来了工厂在黄县的生产基地，老同志们大多被动员内退或者自愿调走，也有辞职了的，老的领导班子也一窝儿端去了新成立的一个小公司，配合工厂的拆迁工作。

贾婷婷对每天长途跋涉，不能照顾家庭气愤不过，一次和秦琴聊天时忍不住抱怨说，“凭啥，老领导们都被养起来，可以舒舒服服的呆到退休？还不是贱卖工厂的附加条件，倒让我们奔波劳苦的上班”。

秦琴快嘴的问。“你老公说的吧”？贾婷婷突然自知失言，有些惶急的说，“我瞎说的，你别大喇叭瞎广播，后果你自负啊”！

工厂新的领导班子雄心勃勃，先声夺人，上任伊始就搞了这一次“全员下岗，竞聘上岗”活动，会议室门口的大海报上，清楚的写明了竞聘的意义和竞聘的流程，会议室的门楣上，一条横幅上醒目的几个大字“五分钟，展现最优秀的自己”。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就是个过场，新的经理和处长已经内定了。但是，申佳佩的心里却暗暗的加了一把劲儿，凭她名校高材生的牌子，再加聪明能干，贾婷婷算什么？何碧儿又算什么？年轻领导想干出一番事业，总得要能挑大梁的顶上，而她自认为，她就是大梁。而何碧儿或许还是一根椽子，贾婷婷什么也不是。

贾婷婷悠然自得的坐着，心想，这次她能有机会升任处长，全仗着他老公的关系，一顿饭就把竞争对手刘伟挤掉了，听说刘伟气不过，辞职去和老婆一起做生意了，但愿他发财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僧多粥少，不抢怎么轮得上！

秦琴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每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儿，不由得偷着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贾婷婷能得意多久，烂泥能扶上墙，猪也会上树了！申佳佩怎么会耐得住等待太久！

焦薮果然总是有一副酸教授的气度，金丝边的眼镜上污唧唧的，镜片上混合着灰和油腻，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睛，秦琴想，不知道他自己看东西时，会不会看到眼镜片上捏上的指纹？此刻他闭目养神，心中在暗暗盘算，他的那支股票今天应该能冲高，等会儿结束了，得给老婆打个电话，让她课间操的时候，去证券公司看看，达到预期目标就抛了，嘿嘿，能挣不老少呢，抵得上处长三个月的工资了，当什么劳什子处长！

甘棠紧张的拿着自己的演讲稿，还在默默的背诵，秦琴觉得，这种有些艺术气质的人，总带着些神经质，五分钟，语速放慢一些，先介绍一下自己，再吹嘘几句不就过去了吗？用得着写那么多！再说了，你个新人坯子，有你啥事儿，在哪儿瞎叽歪！

下午一点半，竞聘结果就公布了，部门经理下，不再设处长，而是改成了科长，这样，事业部的经理毫无意外的是何碧儿，而贾婷婷就由处长被一纸文书变成了科长。申佳佩坐在座位上笑嘻嘻的调侃道，“小贾处长，噢，不，小贾科长，你的大脑袋会不会感觉科长这顶帽子有点儿小呀”？

贾婷婷心里正感不快，虽说都是一回事儿，但是称呼上还是感觉差了一大截子，听申佳佩不怀好意的讽刺，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挑起浓眉毛，瞪起大圆眼珠子，厉声说，“申佳佩，你啥意思，你脑袋小，戴着合适，你拿去好了”。

申佳佩也腾的站起来，走出座位，叉着腰，气急败坏的说，“你当成宝贝的帽子，你戴着心里不舒服，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发什么飙”？

贾婷婷恨恨的瞪着申佳佩，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僵持间，一声柔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家好，都安排好了没”？进来的是经理何碧儿，但见她，长长的头发高高的束起一个马尾，乌黑柔顺的直垂到后背上，像一段黑色名贵的软缎子，米黄色的紧身高领毛衣，一条紧包着翘臀的黑色长裙配着一双铮亮的黑短靴，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一米六八的身高，恰到好处的苗条身姿，显得挺拔婀娜，白净的鹅蛋脸，峨眉淡扫，明眸皓齿，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又多了一份俏丽。

贾婷婷赶忙笑着答应道，“都安排好了，何经理好漂亮，真羡慕你们身材好的人”。

何碧儿笑盈盈的说，“贾科，不要把重点关注到相貌上，工作上，才干最重要”！

贾婷婷慌忙笑着附和道，“是的，是的，以后请何经理多指正”。

何碧儿浅浅的笑着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儿，和大家闲话一番，临出门对贾婷婷说，“贾科，两点半到我办公室开个会啊”。说完，对大家莞尔一笑，袅袅婷婷的踩着小高跟的短靴走了。

听何碧儿嘚嘚的脚步声走远，秦琴作出一个“哕”的动作，学着何碧儿忸怩作态的说，“贾科，才干，才干”。贾婷婷本来还有些气恼，但是看到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大家都跟着哄堂大笑。贾婷婷笑着说，“你这分明就是东施效颦呀”！

教授也笑着说，“贾科，你这又拍了一下马屁，可惜何经理没听见，白拍了”。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贾婷婷擦擦笑出来的眼泪，说，“才干，才干，我今天第一个马屁就拍到了马腿儿上”。

何碧儿回到办公室，静静的坐着，回想刚才看到的贾婷婷和申佳佩面对面站着，像两只斗鸡似的情景，心里便更下定了决心。必须轮岗，把申佳佩冷落一段再说。贾婷婷能力有限，但是她老公能量不可估，在检察院大有前途，自己的哥哥在一个国企当领导，因为企业改制的问题，被老职工们上访，单位财务经理被带走协助调查，这事儿正好是由贾婷婷的老公分管，得抓紧时间让哥哥和贾婷婷的老公搭上线，夜长梦多呀！但是何碧儿不想让贾婷婷知道太多内情，得想想其他办法。也不能让自己的老公掺和这事儿，哥哥单位的贷款有些就是老公让下属给办的，绝不能把老公刘谷奇给拖进这个麻烦里。自己老公在银行主管信贷工作，是个敏感部门，和这些政府官员最好保持适当距离，找机会可以让他们认识认识，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呀。何碧儿也是个精明的人，她喜欢申佳佩的聪明能干，但是，哥哥那边更需要贾婷婷的关系，贾婷婷必须笼络好，得帮着贾婷婷管束住申佳佩，何碧儿觉得，申佳佩犹如一匹难以驾驭的小母马，桀骜不驯，看她刚才看我的神情，也颇有些不以为然，得先消消她的锐气，良马好骑才行，也是对她自己好。

两点半由何经理召集本部门科长们的会议主题明确，她提议：一、先在各科室内部轮岗，以后再根据情况，可以在整个部门内轮岗，要形成一种机制，一年轮一次。要让大家多学习，多了解部门的工作内容和工作重点。二、要大胆起用年轻人，工厂新的领导班子也都年轻化了，郭总也才三十多岁，是一个有干劲儿，有冲劲儿的领导班子。咱们部门也要能跟上年轻化的步伐，尤其是贾科，你们科主要是和工厂老总们交集较多，更要注意，甘棠一个年轻小伙儿，没有家庭负累，家又住的近，加班也方便，要大胆起用啊。三、希望大家紧密合作，团结一致，严肃活泼，营造一种积极向上的工作氛围！四、提议大家要简朴，不要攀比物质享受，一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品不要戴到办公室来，让我们的部门形成一种勤俭简朴的精神面貌，大家比贡献，比干劲儿。然后，请科长们发表意见，最后形成统一意见，每两年轮一次岗，明天把科室轮岗计划呈报何经理批准。

贾婷婷听着何经理叭叭的讲着，看着何碧儿的樱桃小口快速的张合，心里琢磨，我们科现在经常向老总们汇报工作的是申佳佩，向中层和主管老总汇报工作的是秦琴。教授主要是整理资料，甘棠是最基础的统计工作。现在要求轮岗，而且要大胆起用年轻人，尤其提到甘棠，她到底啥意思？让甘棠去给老总们汇报工作？他刚来一年多，怎么能行？算了，还是回家和老公说一下，分析分析何经理啥意思再说，我可不擅长这揣摩人心思的活儿！回到办公室，她简单的把经理的意见传达了一下，重点对秦琴说，“秦琴，你以后要注意了啊！脖子上戴的装饰品太显眼儿，就不要戴了，免得碍眼，耳环、戒指啥的小物件，也别和别人多谈论，经理不高兴大家过多关注这些东西”！

秦琴看看自己脖子上漂亮的饰件，不耐烦的说，“知道了，她就会关注这些东西，假清高”！

申佳佩听到要轮岗，不以为然，坐在办公桌旁，神定气闲的想，办公室里这几个人看过来，眼下还没有谁能代替自己，给老总们汇报工作，不仅需要专业知识，更需要工作中的细心，谁也不知道那个老总会问出怎样的问题，要平时多积累，多关注行业内信息，才能应变自如，不出纰漏。秦琴虽说有这方面的资质，但是她的注意力更多的在吃穿打扮上，而且娇生惯养，要她经常加班肯定是不行的。教授神经兮兮的，能把老总们气死。甘棠嫩苗苗一个，不用考虑了。

第二天上班，贾婷婷高兴的把轮岗计划交给了何经理。秦琴接替申佳佩的工作，申佳佩接替教授的工作，教授接替甘棠的工作，甘棠接替秦琴的工作。何经理不经意的看着，面无表情，把计划放到文件夹里，说，“回去要好好给大家做工作，不要有波动，做好工作交接，给领导们汇报工作是大事，是要事，你对每一个报告要严格审核，严格把关，秦琴娇气一些，你也要多承担着点儿！另外，为了顺利快速完成交接，各人都要在两天内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做一个演讲课件儿，本周五你组织一下你们科室的学习会议，先让申佳佩讲一讲，然后秦琴，大家都讲一讲，要认真的讲，到时候告诉我，我也要去听”。贾婷婷一连声的诺诺答应着，走出办公室。通通跳着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何碧儿果真心眼够用，申佳佩有受的了！她也更加佩服她的老公了，秦琴和申佳佩关系很好，交接工作，指导一下都没有问题，那么给老总汇报工作就应该没有问题了。甘棠和秦琴姐弟似的，指导甘棠尽快成长起来也应该没有问题。哼哼，申佳佩做没啥技术含量的总结工作，不知道会怎么想，谁让她整天刺头傲娇的不行，怪不得别人。

申佳佩听到工作调整以后，怒视着贾婷婷，贾婷婷赶忙解释说，“这是经理的意见，我只是按照要求执行，你有意见，找经理去，别瞪着我了”！说完，像胜利的老母鸡一样，扭着肥硕的屁股，昂着头到隔壁办公室去了。

申佳佩一股怒气冲向脑门，腾腾腾的找何经理去了。何经理的办公室开着门，听到鞋跟重重的声音，抬头看见申佳佩一张气愤的脸，便明白了大概。盈盈笑着说，“佳佳，怎么了，看你不太高兴啊”！

申佳佩气哼哼的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厉声说道，“工作轮岗我没意见，但是怎么轮我去做总结工作，那个工作教授更适合”！

何碧儿略微正正身子，正色安慰道，“佳佳，都是工作，没有好坏之分，只是前台和幕后的不同，每项工作都很重要，而且必须做好，总结工作一直以来都是教授在做，有很多需要提高的地方，他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总不能做到领导满意，你很有能力，希望你把这项工作做出成绩，总结工作其实很重要呀！我们每天忙来忙去，领导只能看到一部分，总结的好，领导看到的就多，希望你能把咱们部门的工作桩桩件件都总结到一定的高度，让领导体谅咱们部门员工的辛苦，对咱们部门有一个更好的了解，你说重不重要”？顿了一顿又说，另外，婷婷刚上任，很多工作也需要尽快的熟悉，做科长也需要尽快进入角色，你也是你们科室的骨干科员，多配合她，帮助她，好吧”！

申佳佩还能说什么呢？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自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心中气恼，出了何碧儿的办公室，她没回自己的办公室，信步走到工厂东门外的马路人行道上，这条马路是工厂出资修的，因为地处偏僻，非常冷清。人行道和麦田被一道铁栏杆隔开，一望无际整齐厚实的麦田里，几个坟堆中的一颗老柳树已经长出了嫩黄绿色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的摆动，几个农民在田间劳作，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柳树中鸣叫跳跃，甚是欢快！申佳佩静静的站着，看着这一切，心里气恨异常，想给老公打个电话，但是手在兜里摩挲了手机好一会儿，还是没打，打了又能怎么样呢？老公只会劝她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话，听来徒增烦恼而已！不由又恨恨的想，自己这个锥子何时才能破袋而出呀！想到此，不由得一怔，是啊，锥子总有刺破束缚，脱颖而出的时候，要沉住气，眼下，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好韬光养晦吧！但是，心里还是愤愤不平，便沿着人行道绕着厂区的南面走到西门去，南面是一条小河，河水湍急，青蛙安逸的在水边蹲着，偶尔跳到水中，呱呱的叫上几声，几个农民在河边的杨树下休息聊天。西门外是一片果园，果树枝干枯着，仿佛还在沉睡，树下的青草才露出嫩芽，一群鸡和鸭咕咕、嘎嘎的在果树园里悠闲的觅着食，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件破旧的褐色棉袄在果树的枝杈间忙活着什么，申佳佩一路走来，气也慢慢消了一些，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才怏怏的走回办公室，什么也没说，坐下来整理需要交接的资料。

贾婷婷偷眼看一下申佳佩，心里偷着乐开了花儿，对申佳佩分配座位的气恨也消减了！

秦琴这个有点儿八卦的大心眼儿人，这会儿也暗暗佩服何碧儿不动声色的杀威棒，这就是给申佳佩好看呢！自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在心中默念两遍，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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