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 第五十二章 一起禅修十年！

“你说的那些，我都忘记了，不知道为什么，过了总角之年，之前所有的事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不过，我听说之前你爹娘在你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带着你在外面到处求医，可没有一个大夫能治好你的病，最后因为给你治病在外面欠了不少银两，迫不得已才躲在渔村的，所以，你不要那么想你爹娘，你当时昏睡不起，你爹娘可能确实对你不好，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他们的苦楚。”

“是啊，我也有很多次想要说服自己，试着去理解他们，毕竟当时的我确实是个累赘，但是，我那彻底痴傻的弟弟难道不是吗？

每次，我说饿了，他们都让弟弟先吃，弟弟实在吃不下了，才把剩下来的残渣剩饭像倒进喂畜生的桶里一般倒给我吃，可笑的是，即便这样，他们连饭桌都不让我上，他们骂我是饭桶，骂我吃的像猪一样多，还说我只配在地上像猪那样吃饭，那时候我确实很能吃，可是，那时候的我一边昏睡，一边装睡，两三天才吃一次饭，就这样，都不能让我吃饱吗？”说到这，巳承沉默了，鱼丽也无力地用两只手支撑着床铺，周围的空气仿佛抽干了两个人所有的体力，让这两个人不想再向任何地方跨出于一步，鱼丽看着自己的脚尖怔怔发愣，渐渐地陷入了回忆，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稍后，鱼丽用手挽过发髻，无力地笑了笑说“呵呵，为了活命，每次，我只能蹲在地上从桶里捞饭吃，像他们说的那样，学做猪，从桶里捞饭再大口大口的送进嘴里。

那时候，只有你关心我，自己舍不得吃饭，一个人悄悄地把饭菜拿来喂我吃。

巳承哥哥，那时候我精魄丢失，每天都很饿，我只求能吃饱饭，我有错吗？”在巳承看来，这是一种内心的拷问，不掺杂任何堕落的成分，只有理解了，才能明白这就是一种拷问。

“之后，他们更是变本加厉，心里有什么火都撒向我，连弟弟发了疯，他们也要指使弟弟拿我出气，弟弟少了一魂一魄，发了疯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住，爹娘就把我和弟弟锁在一个屋子里，任由弟弟对我拳打脚踢，开始我还会反抗，可反抗的下场是更严重的打骂，之后，我认命了，我知道反抗也没有用，对于我这么一个累赘，即便就是被弟弟当场打死在屋里，爹娘也不会心疼吧，好在弟弟不会像爹娘一样恶毒，他发了疯是没有目的的发疯，连他自己都不会放过，所以弟弟不会一直打我，不然，你现在眼中的鱼丽，可能已经化成厉鬼了吧。

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希望，你是我今后所有的希望，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有一天，我能清醒着看着你，然后跟着你，四处流浪，哪怕再苦，我也是愿意的。”

鱼丽面无表情的说到这里，说到最后，流下了两行清泪，掉在地板上，响起了两声破碎的声音。

这些事，巳承是不知道的，那时候，爹娘总是让自己离鱼丽远一点，巳承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爹娘要阻止自己去见鱼丽，久而久之，连巳承自己都忘了还有鱼丽这回事，难道，爹娘阻止自己去见鱼丽的时候，都是鱼丽被迫和她发疯的弟弟关在一起任其殴打的时候吗！

这样的事，也太残忍了，巳承从没想过，世间的爹娘也有如此薄情寡义的存在，也不敢再往下想去，就像鱼丽说的，如果鱼丽的弟弟发疯时有目标，那鱼丽多半是不能活下来的。

鱼丽又一次用手挽过发髻，擦干了眼泪，又换回明媚的笑容对巳承说“巳承哥哥，你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吧，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也不会为了这些事漠视我爹娘的终生，毕竟他们生我养我一场，我是不可能把他们视作毫无关系的人，但是让我千恩百谢他们的养育之恩，巳承哥哥，我想做但是现在还做不到，每次闭上眼睛，我都能想起之前的种种，也许将来我道业有成，在世间炼心有果，能放下所有的恩恩怨怨，重新审视我自己的人生，但是，在这之前，我的心还是回不到一个本初的样子，巳承哥哥，你能理解我吗？”

巳承走到鱼丽面前，眼中含泪对鱼丽说“我怎么不理解你呢，你是个好姑娘，我和臣工师兄都是知道的，没有之前的那些经历，你一定会是一个完好的人，我只是希望，过去的经历不要成为你的阴影，你已经摆脱了那个对你苛责的家，就是最好的证明，今后，你也再不会有那些让你绝望的经历了。”

鱼丽再一次冲着巳承明媚一笑，高兴地说“要说我们不幸，其实也不尽然，我们还是有些幸运的，我们经历了那些非人的待遇，今天不是在这登云峰上进入了道人的世界嘛，这几年，道法的世界真是让人望而生畏，可心里又有些神往这样的世界，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经历，我想都不敢想，在我们身边还有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世界。”

说起道家世界，巳承突然想到鱼丽的现状，问道“鱼丽，明天就要开始三境试炼了，听说道行不够的人进去硬闯，十有八九都落个悲惨下场，你有把握吗？”

“有，自从和你一起爬上登云峰，眼前的任何困难都只是过眼云烟，即便这三境试炼再难，我也一定要过去。”

鱼丽这么说，反而勾起了巳承的担心，于是问道“你这么急着过三境，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鱼丽嫣然一笑，说“我呀，早就想好了，过了三境试炼，就不用一直待在重云谷了，到时候我就来登云峰陪巳承哥哥修道。”

“那怎么可能！登云峰全是男道，你一个女娃娃来这里恐怕不方便吧。”巳承汗颜，不自觉退后一步，想想这登云峰上突然有这么一个女娃娃进进出出，不得让其他道友质疑才是奇怪。

“怎么会不方便呢，我又不会到处乱跑，巳承哥哥去哪，我就去哪，而且，这次试炼结束，除了巳承哥哥，云汉的各位师兄都会下山历练，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鱼丽这么反问，巳承感到反而是自己有些拘泥了，可问题哪有鱼丽说的这么简单，巳承一着急，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坑坑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素冠大师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呀，就算素冠大师宠着你、惯着你，能由着你性子来，可是臣工师兄和我师父也不会让你这么一个女娃娃在这登云峰常住下去啊。”

鱼丽是个机灵鬼，听到巳承这么多问题，知道其实他的内心也是希望自己留在登云峰上的，只不过心中顾虑太多而已，只见鱼丽俏皮的背负双手，走到木屋门前，打开木门，对着门外轻松地伸了一个懒腰，看着登云峰瑰丽的美景说道“谷风三脉本是一家，我在何处住下，哪来那么多拘泥，巳承哥哥在登云峰也不过再有一个十年就一定能下山入世了，我在山上陪你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我们可以一起禅修呀，我们之间对道业有不通的地方还可以互相研讨，在登云峰不过是少积累些入世的道业，又不会影响什么，怎么会不行呢？”

一起禅修！这样的提议一出来，巳承立刻感到有些害羞，这要是让别人听到，还不产生误会么！

可这一切听来是完好的，实际做下来，一定行不通，也不知道鱼丽这丫头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难道。。。难道真要和自己在这登云峰上禅修十年！

临近傍晚时分，巳承开灶给鱼丽做了不少饭菜，鱼丽和巳承最近都在辟谷，各人尝了些顺口的饭菜也就放下了筷子，渐入晚间的登云峰起了微风，将两人的心事化作无形，只为明天的三境试炼安排一个惬意的环境。

晚上，有再多不舍，鱼丽还是要回到云汉后山的山洞中和其她师姐师妹同住，送走鱼丽后，巳承就要准备打坐禅修，反正明天的试炼自己也不会参加，今晚即便入坐修业再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正巧刚才和鱼丽的论道中，巳承也得到一些道业的启发，今晚不妨把自己领悟到的道法试一试，回想起自己磨炼九年，即便没有惊人的悟性，但是也拥有了他人不具备的身体条件，这九年不就是为了现在而积攒的么！

对道业授受的这种事，可不是学堂授课那般手耳相传就能做到，如果说前人积累下的法门和口诀还能让一个人通过字面意思学得纲要，可一旦到了道业授受环节，完全就是前人对道业的一种领悟后非常抽象的汇总，这种授业就像是让一个失去味觉的人体会酸甜苦辣，你明明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味道，可是你该怎么对没有味觉的人形容呢？

悟性高能之人，只通过你传达的表情就能猜出这味道的隐含内容来，可是遇到一些愚笨之人，就算你极尽所能表达出自己内心中的意思，可这笨徒弟放在嘴里如何咂嘴都感受不到你表达的那种意境。

一方面，传授的师父授业繁复，恶性循环择徒就要更加苛责，另一方面，受业的弟子道业一旦艰难晦涩，自己就会主动放弃。

这就是为何越是精深的法门要求授受的弟子越是苛刻，越是难以理解的集成大道之路，行走的人越是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