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沉默的黑鹰 第十六颗子弹

一个星期后，队长来了，他没有说什么，默默的带我出来，然后带我上了一辆车，那时我以为他要带我回侦查营。但是，车开进了丛林，就我们两个，开了许久，之后，我们又下车，朝丛林深处走去，这次走的更长，直到走到一个断涯上面！

队长坐下，扔给我一只烟，自己也点上，然后边抽边看着下面的丛林，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看着山下，也坐下来，默默的抽烟！

许久，天渐渐暗了，晚风吹来阵阵的阴森，山下丛林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队长突然问我，你听到了什么？

我说，风声！

队长摇摇头说，不是风声，是一种呼唤，或者说是悲哀的呼唤！

我看着队长，没有说话！

队长叹口气，知道我在那里长大的么？队长说着向远处一指！

我吃了一惊，国外！那个地方！

队长点点头，沉声说，我父母是个普通生意人，但是他们被毒犯挟持了，要他们带毒！最后他们都死了，死在毒犯的枪下！本来我也要死的，但是有人救了我，利剑的第二十任队长，他中了两枪，后来我才知道，就是这两枪让他永远的离开了利剑。那时我回国，然后考上了军校，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这里，来这里走一条我从没想过的路！十五年了！队长叹息，我也老了，许多当年的兄弟，走了，或者，死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但是，我知道迟早会轮到我的，迟早！队长看着远处，第一次，我从他总是冰冷的眼内看到了无限的柔情！

我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理解队长，但是我感受不了他的感觉，因为，我没有他的经历！

知道这山崖么？队长又点上一只烟问道！

断肠崖！我说！

知道为什么叫断肠崖么？队长又问道！

我摇摇头。

我给你讲个故事，队长脸上闪过一丝凄凉的笑，只是那么一闪，转瞬即逝，之后就只剩下了无边的凄凉，一直的弥漫在无边的丛林之中。

那是我当队长的第四年，队长缓缓说道，我的雪豹小队的副队长，第十年兵，一个脸上总是笑的小伙子，他是我帮手，最得力的帮手，但是他死了，就是在这崖顶，断肠崖顶！从这里一跃而下，记得，也是这样的黄昏，这样的风，我在山下跑着，但是，我没有能拦住他，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跳了下去，眼睁睁的！队长的声音开始哽咽。

他死了，其实我也知道，我留不住他！你知道吗？队长看着我，他的眼内竟然有一丝泪，他为了利剑，八年没有回一次家，他为了利剑，两次推迟和未婚妻的婚礼。他曾经和我说过，他说他无怨无悔，就是觉得对不起他的未婚妻。他是笑着说的，用他那总是挂在脸上的笑！

但是，他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他那在武警部队的未婚妻，为了他，倔强的调到了这里。这里，整天血雨腥风的这里，就是为了他，就是为了能见到他。

但是，她牺牲了，在一次卧底活动中，她死的很惨，在匪徒中饱受摧残，连尸体都没有办法回来！

那天，是我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他依旧是像往常一样笑着看着我，但是，随后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三天三夜，他不吃不喝，没有说一句话！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未婚妻的相片。我哭了，真的，我哭着求他，我说，兄弟，你就哭几声吧，我求你了！

但是，他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流，他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呆呆的，那模样，一辈子都印在我的脑子里！

队长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点上一只烟缓缓说道，三天后，他不见了，拿走了他的狙击枪，留下了他的军衔！其实，我知道他会这样做，我早就知道，但是，我却没有理由阻止他，我不想他一辈子都这样，这样的，生不如死！

他走了，我被停职，所有人都在找他，保卫处的定义是逃兵，还有一个科长竟然说他是判逃通敌，我打了那个科长，我指着他鼻子吼，我的兵，我拿脑袋担保，他不是逃兵，更不会通敌！他会回来，他要是不回来，我就他妈在你面前把自己脑袋开了！

最终，他回来了，带着他女朋友的骨灰，带着那个毒枭的脑袋，还有一身的血。

就是这里，就是在这个山崖上，我终于听见了他的哭声，他跪在那里，对着远处吼着，痛哭着，那声音，是那样的撕心裂肺！

最后，他跳了下去，死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抹笑，就是他经常挂在脸上的那种笑。

他们就这样走了，按照他的遗愿，我们把他们的骨灰撒在了这里，就像他用血给我的遗书上写的那样，他说，他和他的妻子要永远守在这里，永远！

队长站起来，看着远处说，从那事以后，我们叫这里断肠崖，让人看到断肠的山崖。都怪我，如果我早点安排他探假结婚就好了，都是我，我对不起我的兄弟！队长看着远处，声音沙哑！那时，我突然发现，一直在我们面前充满霸气的队长，他是如此的沧桑！他那刚毅的脸下，原来竟然是如此脆弱的一颗心！

队长转过身看着我，他苦涩的笑笑，右手紧紧握拳，在我左胸狠狠砸了一下，又接着狠狠砸在自己左胸上！

队长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摇摇头。

队长笑笑，这是，兄弟，你永远在我心中！我们以前执行任务时经常做这个动作，我们相信，兄弟在一起，同生共死！

我看着队长，学着他，右手紧紧握拳在他左胸狠狠砸一下，又狠狠砸在自己左胸上！

队长拍拍我的肩，张涵，昨天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理解我，我不得已！

我笑笑，队长，我理解！

队长转过身，再次看着远处长叹，张涵，我谢谢你这样做，为了我们胜利，为了我不从断肠崖跳下去。但是，你很不理智，真的很不理智，你这样已经公开和政委为敌。以他的性格，他不会放过你，我很想帮你，但是，我承认，论政治手段，我不是政委的对手！

张涵！队长转过身扶着我的双肩，你知道么，我当队长以来，我最对不起两个兄弟，一个是牺牲的这兄弟，一个就是你谢班长，我不想你成为第三个。绝对不想，绝对！

队长，我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给政委机会的！

希望，队长点头，又从兜里掏烟。我说，队长，少抽吧，嫂子又要生气了！

队长苦笑，反正都是生气，就这样吧，有时候我就想，我为了什么，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我为了什么？到底为了什么？说保家卫国？有点大，其实，更多支持我们坚持下去的是兄弟，是兄弟的情谊，为了兄弟们，我们宁死无悔。

张涵？队长问我，我不明白，相对于政委，我还是令人厌恶的，你怎么和其他新队员不一样？为什么还要站在我这一边，要知道，在我这里，得不到什么的！

我看着队长，队长，这问题有点深刻！

说实话，队员皱眉。

我笑，不知道，我就是看政委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或者，我和你臭闻相投吧。

队长也笑了，或许吧，物以类聚，现在我身边没有几个人了，除了几个老队员，就你们小队了，是的，跟着我只有拼命，没有什么好处。队长长叹，我也累了，我不想和政委争来争去，我也不想利剑就这样后院起火，那样，我对不起利剑以前的历届队长。也好，我也该回去了，我也老了，队长笑笑，我也该回去陪陪你嫂子了，否则她又要吵着离婚了！

什么？我呆在了那里，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队长竟然要当逃兵。许久，我小声说，队长，如果你走了，利剑就真的毁了。

没那么严重，队长依旧是一抹苦笑，政委也是高材生，他的能力也不弱，现在只是和我赌气，如果我走了，我相信，他能带好利剑。

可是我不相信！我几乎低吼。

队长呆在了那里，许久，他勉强的一笑，张涵，和政委走近些，他其实一直想拉拢你，那样你更有前途！

我看着队长，许久，我痛苦的摇头，我说，队长，你走了，我肯定会走，跟着政委，我更看不到希望！

队长看着我，许久没有再说话。

天已经黑透了，阴森森的夜空，只有晚风在呼呼的叫着，或者，这就是队长说的呼唤吧，一种悲哀的呼唤，悲哀的，一直痛彻了心脾！

时间一滴一滴的流走，毒枭不会因为我们的内部原因而休息，所以我们也不能休息。尽管队长很有想法，但是，他还必须走下去，因为，他还是队长。

其实我明白，队长现在很苦，也很犹豫，他舍不得离开利剑，肯定舍不得，这毕竟是他流过血流过泪的地方。而且，他也放不下我们这些兄弟，尤其是我，和我的黑鹰。因为，我们和政委依旧是对着干，而且，越来越狠。

队长还在犹豫，从他总是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出，但是，随后发生了一件事，它让队长再也没有余地的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