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沉默的黑鹰 第八颗子弹（上）

这次迂回有近五十公里，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去跑，但是利剑毕竟是利剑，他们很快找到了牺牲的队员，判断了情况，并且迅速回防，最后竟然在基地和我们打了一个遭遇战，我们八个对他们十二个，打了半个小时，最后以我们全军覆没，他们损伤三人，基地被摧毁而结束。

我承认，如果正面交锋，我们还远远不是利剑的对手，第一次胜利完全是因为偷袭，而第二次能炸掉他们基地，是因为冲进去的阿杰在弹药库拉响了最后的手雷。阿杰，永远都是这样疯狂。

最后的战斗，队长一直在那里冷冷的看着，结束后，一句话也没有说，沉着脸走了，那时已是傍晚，天空一直下着冷冷的小雨。

然后在归队后，我看到被我们毙掉的老兵在雨中扛着枪跑步，从他们冒火的眼神我知道，这次我的梁子结大了。

其实他们不是因为毙掉而特别恨我，也不是因为不给饭吃被罚三十公里而更加恨我，而是因为，在以后的一个月内，他们每三天都要交一份战斗总结和思想汇报，我想这足以让他们恨死我。

这个和我们一样，我们不怕拿枪战斗，我们不怕流血牺牲，而我们却怕拿笔写字，尤其是那几千字的汇报和总结什么的，足以让我们愁的拿头撞墙。

我们八个人被队长表扬了，这是他第一次表扬我们，因为我们的团结，他说，在利剑，所有队员都要有牺牲自己为别人，牺牲自己为全局的精神，否则，你个人再厉害也是废物，也是害群之马！

我们每个人加了十五分，我由于表现突出，加了二十分，但是，只过了两分钟，我不仅没加分，还被减了二十分，因为，有人来看我了！

我一直呆呆的坐在电脑面前，烟一根又一根的抽着，写到这里，我已经痛不欲生，我不想再写下去，不想再回忆，我不想。

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让我们这么悲惨的活着，我又想起若梦，记得她非常害怕的看我，记得她那含泪的眼睛，记得她说，阿涵，不要！但是一声枪响打碎了一切，那颗呼啸的子弹在我面前溅起层层血花，一直的溅到了我的心里，一直的溅满了我所有的世界！

我提前出狱了，阿杰接的我，若梦没有来，我也不想见她，因为我对不起她，我怕我见她，一看到她我就会想起她的泪水，就会想起那呼啸的子弹，就会想起，那层层的血花，层层的血花！

但是，我还是见到了她，在昨天的下午，我看到她的背影，抱着一个小孩，很幸福的笑着，那一刻，我痛苦的在树后，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我一直想结束了自己，我辜负了多少人？多少人因为我失去了生命，可是我又知道，他们却在遥远的地方看我，他们希望我活着，希望我活下去，为他们，也为我自己！

那天，我喝的大醉，睁开眼，我又看到了他们，明子，航子，小宝，谢班长。。。。。。接着就是无边的鲜血涌来，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慢慢的滑过我的脸庞。

在远方的你们，你们还好么！

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醒来的，我看着电脑，看着那没有表情的文字，看到了利剑的那一次见面，我想若梦，我多么希望我没有认识她，也许那样，我们彼此都不会如此的痛苦，如此的咫尺天涯！！

那个人就是若梦！

当我看到通信员告诉队长，队长问向我时，我已经茫然了，我想过楚若梦，当很快就否定了，因为她在上课，而且我没有告诉她地址，就是告诉了她也来不了，我们这个训练基地异常偏僻，离最近的村子也有十公里，除了运送物质的，很少有人来，也很少有人能来，因为保密性，我们的牌子挂的是农场，而且外围哨兵都在营区很远，陌生人根本见不到这深山丛林的营区就会被哨兵挡住。我那时甚至想到是马倩倩，难道是那个疯丫头来了？

队长看着迷茫的我，脸更黑了，沉沉的问道，你把地址给家人了？

我摇摇头，没有。

没有，那怎么有称你女朋友的人来？队长向后招手，一个副队长过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按了几下，监视画面出现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回头时，我呆在了那里，我清楚的看见，竟然是若梦。

队长说，认识？

我点点头。

你女朋友？你告诉她地址的？

我看看队长阴沉沉的脸，许久，再次点点头。其实我知道，肯定是阿杰告诉明子，明子告诉若梦的。

队长狠狠呼了口气，来回踱了两步，又回来沉声说道，张涵，你知不知道，凭这事我就可以让你滚他妈的蛋！

我没有说话。

队长又狠狠吐了口气，回头对副队长说道，给他减二十分，然后派辆车把那个女孩送到最近的县城。队长说完回头就走。

我说，队长，我要见她。

队长几乎是蹦回来的，指着我低吼，你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我低声，我必须见她，否则她不会走的，而且，这么远，我不知道她怎么来的。

队长看着我，很久，他说，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要见，我再减你二十分。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队长狠狠的哼了一声，又说道，我提醒你，现在所有的队员没有一个低于一百分的，你再减二十就是第一个低于九十分的，预备队历史上第一个，第一个！你清楚么？

我点点头，清楚。

那你还见么？

我说，见！

我草，队长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走了很远，又气呼呼的回来，指着我吼，好，三十四号，我让你见，我他妈的让你见！到明天中午，中午，够了吧？到时候我派车给你送走，派车给你送，不，我亲自给你送，他妈的亲自给你送？

天已经很黑了，依旧阴沉沉下着小雨，我站在那里头也不抬，一句话也不说。队长也站在那里，雨就那样淅淅沥沥的滴在我们身上。

许久，队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对副队长说道，安排下，把人接到招待所，就别戴眼罩了，女孩子家！

说完，队长转身就走了，连头也不没回。

副队长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走吧，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倔驴！

我低下头，其实我知道，队长开始的安排也是为我好，别说我是预备队，就是正式队员也没几个有家人来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那样倔强起来，在监视器看到楚若梦那疲惫的脸庞时，我的心突然难受的要死，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走过这荒无人烟的丛林的，只是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感动了。

天，越来越沉，一辆披着伪装网的越野车在雨幕中急驶来，我站起来，默默看着那辆车。

车停下，后门慢慢打开，楚若梦满身泥污的走了下来，我没动，就那样远远的默默的看着她，她的身上脸上有很多泥点，头发上还滴着水，鞋子上更是惨不忍睹，一看就是在雨中走了很久，而她的怀里却还紧紧抱着一大包东西。

我感觉我的眼内酸酸的难受，我连忙转过身，狠狠的擦了眼泪。

再转过身，我脸上是个很假的笑容。我向楚若梦走去。

楚若梦看着我，我看到有泪珠慢慢从她脸庞上划过，顺着她那充满疲惫的脸就那样慢慢的划过，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楚若梦也哇的大哭起来，她边哭边说，张涵哥，我终于找到你！

我眼睛又一次酸了，我感觉她的身体冰凉的在我怀里颤抖，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许久，我听到两声咳嗽，我连忙松开若梦，副队长说，房间是217，另外我给食堂说了，一会儿你去打点饭，再去卫生员那里拿点感冒药，你也吃点，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了！还有，记得熄灯前回宿舍！

我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副队长笑笑，打了一个响指，转身坐车走了。

房间内，洗完澡的若梦穿着我的常服衬衣坐在床上狼吞虎咽的吃着饭。我打来一盆热水，静静的给她洗着脚，她的一双脚上有好几个血泡，还有几个已经破了，露出血红的肉，留着干掉的血丝，我感觉我的心里一阵难过！

我轻声问道，贝贝，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若梦吃着饭，头也不抬说，想找就能找到呗。

我站起来倒了杯水给她，又拿出酒精准备给她的脚消毒。

若梦喝口水，拍着肚子说，张涵哥，你们部队的饭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给她把脚擦干，又拿出棉签沾好酒精说，贝贝，这里没别的药，可能有点疼，忍着点。

我拿酒精轻轻给她擦着，我感觉她的脚颤抖了下，疼吗？我说着抬头，看到若梦呆呆的看着我，泪水又一次从她眼内滑落。

我站起来，给她擦着泪，怎么了？傻丫头，很痛么？

若梦哇的又哭了，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我一阵难受，伸手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

许久，我轻声说，贝贝，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若梦哽咽着说，我坐你们部队的大车到了那个县城，然后有个矿山的叔叔顺路带我到了这个树林，我就顺着那个路一直走来的，走了大半天，树林里一个人都没有，天还阴沉沉的下着雨，张涵哥，贝贝真的很怕，非常怕，我怕我见不到你，我见不到你我该怎么办……！

我感觉我的眼湿润了，泪水终于忍不住再次顺着我的脸汹涌的流下，我紧紧的抱住若梦，紧紧的，我终于明白，其实我早已经如此在乎她，她真的已经如此深的在我的心里，她离不开我，而我，也如此的离不开她。

若梦的吻过来，凉凉的在我的嘴唇，那一刻，我想到了燕子，想到了她的吻，但是一切很快消失了，我知道不可能了，我要真心对若梦，而且，我现在真的如此的爱上了她！

我慢慢的抱紧她，紧紧的把她抱在了我的怀里！

若梦在这里待到了第二天中午，也只能到中午。

从她口里我才知道，原来明子和她开玩笑，说我犯纪律被关起来了，所以现在联系不上，若梦虽然不太相信，却还是不放心，就请假偷偷跑了出来。

她不敢给明子说，就凭印象找到了我们侦查营，没想到在门口刚好碰到来侦查营办事的马倩倩，上次若梦打靶借衣服见过马倩倩一次，马倩倩听说后，带她在文工团住了一晚，之后又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后又给阿杰打，正好阿杰那个王八蛋半夜玩手机，见是马倩倩，又惊又喜，没几句骨头都酥了，立马就把我们的保密地址说了。马倩倩那个疯丫头也是故意不告诉阿杰若梦来了，第二天就找个运物质的车把若梦顺路带到了县城，要不是若梦运气好，刚好碰到个当地的人知道森林里有这么个军队大院，否则她怎么找的到，这么大丛林，地处边境，又不安全，她要出什么事怎么办？明子不着调，马倩倩也跟着疯闹。

中午，在营区门口，我给若梦整着洗过不太干的衣服。

若梦低头小声说，张涵哥，这是你给我买的，原本想让你看看，结果这样了！

我笑笑，帮她把头发拢拢说道，贝贝，这辆车会直接送你到汽车站，然后副队长会送你上车，你坐车回去，我给明子打电话了，他会接你，想玩就和明子玩几天，不想玩就坐火车回学校上课！

贝贝噘起嘴，我不要明明哥接，他会告诉我爸爸的！

我说，那你就听话，以后老老实实在学校学习，那里都不许去，我现在有探亲假了，等我探假再去让你，好不好？

若梦点点头，又看着我说，张涵哥，我以后不叫你张涵哥了，我叫你阿涵！

我一愣，没有说话。

若梦慢慢抱住我，小声说，阿涵，再抱抱我！

我轻轻叹气，紧紧抱住她娇弱的身体。

若梦说，阿涵，你以后不准抱别的女孩子，你只准抱我，像什么燕燕啊，马倩倩啊，你不能抱她们，否则我会生气的！

什么？我扶起若梦的头，你说什么？

若梦说，我知道你以前的女朋友叫燕燕，虽然分手了，你还忘不了她，明子哥给我说过，还有马倩倩姐姐，我看得出，她喜欢你，她还让我带烟给你，我把烟给那个大叔了，你有我带的烟干吗还要抽她的？你们离这么近，经常能见，我怕…你…！

我又把若梦抱在怀里，好了，你不要乱想了！而我的心却又一次乱了，我又想起了燕子，想起了我们之间的许多事，我知道，现在一切真的过去了，也必须过去了，永远的过去了！

许久，若梦从我怀里抬起头，她说，阿涵，我走了，我会很想你。她说着突然吻我下，转身向车跑去。

我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影，副队长朝我打个手势，说道，交给我，你小子就放心吧，滚回来训练吧！

越野车卷起一股尘土开走了，我看到若梦从窗户探出头看着我，她的脸上又挂着泪珠，我的泪突然又一次的无声滴落！

若梦？若梦！我在电脑前闭上了眼睛！

如果没有这次见面多好，那我们就不会开始，我也就不会如此的伤你的心，如此的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