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极人臣 第十章 早朝（二）

正在一群官员又准备再次闲聊的时候，传旨的黄门出来了。

“上朝～”

文官、武将分为两列依次进殿，分立两旁。

“皇上驾到。”

太监总管李有玉的声音传来，金銮殿中群臣拜倒，高呼：

“见过吾皇。”

“众卿平身”

皇帝林希瑞稳坐龙椅，面带微笑的用右手平托而起。

“谢皇上。”

见众臣起身后，皇帝示意李有玉上前宣旨：

“宣，张石觐见！”

“宣，张石觐见！”

大殿外的黄门听见声音，高声吟唱了起来。

卓东来高居文官首位，眼睛平视前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石进到殿中，圣人待他行完礼，让他起身站在一旁：

“众位爱卿，张石此番回京述职，出任山东巡抚，这是内阁的意思，折子朕已经看过了，你们怎么看！”

内阁二老站在卓东来边上，他们老神在在的半眯着眼睛，仿佛就要睡着了。

文武官员相互与自己私交好的官员，互相递起了眼神。

山东巡抚这是个重要的职位，掌管一省军政，他们都在思虑对自己是否有益还有是害。

卓东来往左边跨了一步，刚要说话，张魁却抢先一步踏出，恭身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卓东来撇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皇帝林希瑞坐在上边，仿佛没看见一般，对着张魁道：“爱卿请讲。”

张魁伸出手指，指着旁边的张石声音慷锵有力：

“臣以为张石其人品行有失，不足以担当如此重任！并且臣要参海运总督，张石！

其上任海运总督一年以来，玩忽职守，目无君上！

他随意安插亲信，还敢私加税收，简直就是肆意妄为！

他任人唯亲，只用亲的，不用对的，有能力的官吏皆被他排斥在外。

他张氏一族有十多人，被他安插在了海运衙门多处，简直将海运衙门当做他自己家，未曾请旨便随意更换官员职务，事后更没有请奏。

其子张涛无功名在身，经常夜宿妓院，赌档等地，若是有能力也就罢了，可他不但毫无学识，还横行乡里！夜敲寡妇门，坏人清白！

这样的一个人，不，简直就是败类！却被他安排了海运巡检一职，担任海运巡检半年来，张涛私受贿赂金额巨大！

张石还多次走私大内贡品，这次在浙江一带由张涛押运，被臣现场查获！这是臣的奏折，请皇上过目。”

张魁说完对着张石破口大骂，这还不解气，说着还踹了几脚。

“爱卿，注意这里是金銮殿，不是菜市场！”

虽然昨日自己已经与张魁聊过，可今日林希瑞听完也还是很愤怒。

张魁踢的几脚自己也很解气，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提醒他注意影响，否则一会儿，铁定有人参他君前失仪。

李有玉接过奏折递给皇上，皇帝林希瑞装模作样的看完，转而龙颜大怒，拍着龙案：“张石，你可知罪！”

张石慌忙跪倒，抬头不可察觉的看了眼卓东来，卓东来背对着他，衣袖下的手微摆。

张石瞬间安心了：“皇上，这是诬陷啊！臣这一年多来，矜矜业业，唯恐出了差池，走私贡品这是无中生有，是有人陷害臣……”

卓东来刚刚的动作太细微了，除了心有鬼胎的张石，无一人看见。

张石说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流了出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帝面无表情的朝着张魁问道：“张魁，你所奏之事可属实？可有凭证？”

“皇上，臣在张涛押送的船上发现了不少贡品，其中，有辽国太后最喜欢的夜明珠一颗为证，如婴儿般头颅大小，在暗处会散发光芒！”张魁早有此料，应对自如。

“来人，将证物呈上。”皇帝发话立马就有一个黄门双手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盖着一块锦布，高高隆起。

张石看到这里，冷汗直下，眼神中慌乱已现。

张魁见状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用手掀开锦布，顿时原本被烛火照得明亮的大殿，显得更加光亮。

皇帝林希瑞一脸的怒容，指着张石怒道：“你还有何话说！竟敢勾结宦官私盗宝物！”

张石瑟瑟发抖，冷汗直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臣，臣……”

卓东来站了出来，朝皇帝林希瑞拱手道：

“圣人，没有查清楚之前，切不可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

闽浙总督所言臣觉得有些可笑，自古以来，我大华便有举贤不避亲的话语流传，若是有能力却得不到举荐，这岂不是我大华的损失？

何况，海运总督有受官资格的，这一点估计他不太清楚，圣人应该记得臣担任海运总督的时候圣人曾说过，只要臣用得上的，皆可任命。

臣离开海运衙门后，内阁重新商议，最后的结果是，海运总督是有任命五品以下非政官员（即可以享有俸禄但无权）资格的。

当然，海运总督给人任职后，没有上折子给内阁，这一点他错了，或许他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正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儿子张涛考了三次乡试，却次次落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任命他当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巡检史，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嘛！

至于这颗夜明珠，我大华地大物博，稀世珍宝数不胜数，有这样一颗夜明珠有什么稀奇的，夜明珠难道就一定是大辽太后的？

我看不见得，

何况，这颗夜明珠的来历我还是略知一二。

这颗夜明珠海运总督张石跟臣提过，乃是他从西方蛮夷之地寻得，正准备在建业三十三大庆的时候觐送给圣人。

况且，建业三十一年大辽缺盐，又因天灾导致牛羊不多。

大辽太后不忍牧民用牛羊换取食盐后无肉可食，不换又无盐可食。

她忍痛将夜明珠用做交换食盐的银钱，随后被圣人赐予皇后，此刻那夜明珠，应该在我朝皇后手中。

所以，闽浙总督所说的并非证据，太武断了！”

殿中少部分人点头赞同，卓东来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张魁丝毫不慌，直视卓东来：“相爷，可据我所知，皇后娘娘的夜明珠在一月前被盗，你难道真不知？而我恰巧在被盗的十天后，在闽浙一带，人账并获！这你怎么解释！”

卓东来微微摇头，指着夜明珠：“诸位，这颗夜明珠的大小，确实与皇上赐予皇后手中的夜明珠大小一致，可是你们忘了一点，皇后手中的夜明珠，对着阳光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波纹，而这颗并没有！不信的话，张大人你可以拿着对阳光看一眼。”

“对呀，当年我还有幸一饱眼福！”

“没错……”

“确实如此！”

……

整个大殿不时的响起议论声，皇帝林希瑞也记起来了，

“张爱卿，你看看有没有波纹，若是有，必然就是皇后丢失的，若是没有必然不是。”

张魁哪里知道这内幕，当年他还在闽浙当巡防督统，此刻他见卓东来淡定的站着，手心已经冒汗，哼了一声，拿起夜明珠走到殿外。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虽然不热，但是仍旧刺眼。

张魁对着阳光看了片刻，随后颓废的走回殿中，殿中的众人见他模样已经知道了结果。

皇帝林希瑞仍旧问道：“如何？”

张魁面现愧色，低着头：“启奏圣人，夜明珠内，并无波纹。”

此时还跪在地上的张石瞬间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感激的朝卓东来望去。

“圣人，如此一来便能证明这颗夜明珠，并非皇后丢失的那颗，海运总督张石自然无罪。”

卓东来的语气平稳，没有一丝的波澜，仿佛刚刚的事情都是正常现象。

可张石知道，自己让儿子张涛押送的就是皇后丢失的那颗！

他在内心无比的佩服卓东来，对他神通广大的手段更是敬畏不已。

张魁闻言猛地抬起头，“可他张石其余的罪状，难道是假的！相爷，你应该清楚，张石这一年多来都干了什么！”

卓东来微笑的转过身，他的笑容在张魁看来就是嘲讽！

“张大人，凡事都要讲证据，不要听风就是雨，张石有些事虽然做得过了点，但是，也不要否认他的功绩嘛！例如，海运去年的税收达到了三千万两白银，这都是货真价实的，有目可睹的，张大人，你以为呢？”

张魁头有点晕，这是被气的，他颤抖的指着卓东来：“你，你，……”

“够了，张魁无证指责朝廷重臣，罚俸一年，张石无罪，至于山东巡抚一事押后再议！”皇帝林希瑞冷着张脸，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卓东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

林希瑞给李有玉递了个眼神，李有玉上前一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满朝文武皆低着头看脚尖，林希瑞起身离去，

“恭送皇上！”

满朝文武这才散了去，张魁气呼呼的看了一眼张石，又忌惮的看了一眼卓东来，这才快步离去。

午门外，

张石一脸掐媚的表情，竖着大拇指奉承着卓东来：“相爷，高！”

卓东来面无表情的走着，对于张石这个人他是挺喜欢的，可就是太爱找死了！

“你给我听着，以后别没事找事！一天到晚的一堆破事，你是不是嫌我还不够忙？你给我注意点，最近别惹事，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到时候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石连忙点头刚要开口，卓东摆手，让他不要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