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记 第十章 诸葛果

内城的人民三三两两，躲在木门旁，查看街衢上的动静。当他们看到赵颉时，纷纷涌上了街道，有的满脸泪痕，有的高叫狂舞，一时间，喧嚷热腾，两人的说话声被淹没了。

赵颉一个劲儿的挥手，分开一条路，慢慢向前。苏凤怀中抱了个小女孩，一身紫衣，扎了两根辫子，三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玲珑可爱，脸蛋上挂着笑，双手抱住他的右肩膀，一刻也不松手。

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那么多笑脸，口中说个不停，全都对着自己。他有些慌张，又有些灼热，他笑着打招呼，左手扶住女孩的背，小心翼翼地走着。

两人转了一圈，到府邸时，他摸出之前积攒的水晶雪山石，用内力打磨圆润，找了根细绳穿了起来，戴在小女孩脖子上，他看了又看，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坐在府邸，苏凤汗流不止，满脸通红，脑海里的场景一个个淡化，唯有那女孩的身影愈发清晰，他想着小女孩笑靥如花的脸，眼眶竟溢满了泪，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神情恍惚起来。

赵颉喝了口茶，转头看着一旁的苏凤，神色呆滞，傻笑不止，他越看越不对劲，急忙问道：“苏兄，你没事吧？”

苏凤猛地惊醒，扭过头笑了笑，极力装出一副正常的模样，说道：“我很好，好得很，说不出的美妙。”

赵颉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又问：“苏兄，转了一圈内城，作何感想？”

“震撼极了，那种纯净的欢喜劲儿，无法用言语形容。”苏凤想了又想，脑袋里有万千想法，可一说出来，就剩这些。

常副将大步踏来，向苏凤行了个礼，又抱拳向赵颉说道：“将军，两千精兵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好！”赵颉双掌一拍，眉头舒展开来，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对苏凤说道：“兄弟，出发了。”

两人出了城，坐上战马，向龙首郡进发。临行时，赵颉把守城任务交给了常副将，他没多说什么，就拍了拍常副将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山林茂密，风浪如酥，高举的旌旗，迎风挥摆。两人在前领路，身后的精兵穿着黑色铠甲，昂着头，精气神充足，脚步齐整，落地有声。

苏凤穿着银铠白袍，腰间挎着剑，手中握了把长枪，枪头白光熠熠，闪着凛冽的寒芒。他对赵颉言听计从，眼下的行动也并未不妥，隐隐觉得，自己在融入世俗。昨夜临镜自照，他蓦然发觉自己变了许多，往日的一些东西化为淡色的轮廓，某种稚嫩渐渐演变为锋芒毕露的英气。

远处矗立着一座雪白的山峰，也许是距离太远，山峰变成了一条线，笔直炫白，天空就像被割开一道口子，泄露出耀眼的光芒。

也不知大伯在哪儿？那个一身红袍，脾气暴躁的老人。不知大伯是否赞同现在的自己，也许会勃然大怒，更有可能的是一言不发，闭上眼，陷入深深的沉思。

“全军止步，弓箭手准备！”赵颉的一声怒喝，把苏凤惊醒了。

探子传来消息，前方不远就是龙首郡的大军，大部分是装备精良的长矛军，他调出连击弓手，压一下他们的锐气。

这些连击弓，一弩五发，劲力迅猛，可透铁甲。五百弓手站在队伍前列，分作三行，依次排开。五支弓矢装上了，金弦拉满，背后是箭筒，大约可装一百支，转换之间，时间不能超过十秒。

全军屏住呼吸，等待着敌人的到来。苏凤望着远方尘土飞扬，踏地声雷鸣般响起，一团团黑影移了过来。

敌军刚一到转弯儿，赵颉手掌一挥，连弓弩蹭蹭蹭爆响，无数箭矢如飞蝗般冲了过去，最前方的骑兵瞬间被射倒，之后就是步兵，穿过肉体的噗噗噗声响个不停，地面堆满了人与马的尸体，只叫了几下，就死去了。

敌军慌忙撤退，五百弓弩手追了一阵，射杀了大量的步兵。赵颉下令鸣金收兵，弓弩手收起武器，迅速融入了队伍中。

苏凤要了一把弓弩，抚摸着金黄色的材质，不住地赞叹，倘若是自己，绝对接不下这五连击。

“这种弓弩杀伤力巨大，一般是用在妖兽身上的，可惜啊，可惜！”赵颉连说两个可惜，下面的话没说完，苏凤也能猜得到，妖兽区别于野兽，它们的皮堪比玄铁，丝毫不惧怕这些弓弩。

首战告捷，士兵的气势拔高了一大截，赵颉分布士兵拔掉尸体上的箭矢，继续向前进发。

行不多久，只见漫山遍野的妖兽爬了过来，吼声狂暴，像是被什么操纵了一样。

妖兽后面是龙首郡幸存的将士，其中一个身穿黑色氅衣，头戴竹冠，面目枯瘦，双眼突出，嘴边放了把笛子，正在吹奏，音韵低沉，幽怨喑哑，周围的树枝都在颤抖破裂，那些妖兽随着声浪奔走，宛如控线的木偶。

五百弓弩手排成半圆，不待下令，箭矢飞射而出，周围的妖兽迎面冲来，飞窜的箭矢纷纷被撞落在地，弓弩手来不及逃去，就被一爪挥成两段，冲散了队形。

苏凤惊骇万分，正准备持枪上前战斗一番，却被赵颉拉住了，说道：“士兵性命要紧，万万不可冲动。”

他凝聚真气，对散乱的队伍下令，吼道：“士兵听令，后队作前队，上山躲避！”

命令一下，队伍有了主心骨，当即稳住了心神，开始变换阵型，有序撤退。

两人亲自断后，一些飞行妖兽一冲过来，就被斩杀落地，延长了队伍撤退的时间。

那控制妖兽的黑衣人，全力吹奏，音调高昂凄厉，节节倒退的妖兽又冲击上来，双眼猩红，凶暴异常，根本无法杀退。

两人边走边退，坐骑被妖兽的气势吓得瘫倒在地，无论怎么抽打，都不再站起，他们只好舍了马匹，飞速奔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队伍的行进速度变慢，后方大批妖兽一点点的接近，两人心急如焚，全力厮杀，不断有掉队的士兵被妖兽撕开吃掉，惨叫声不绝。

赵颉现在才明白，为何龙首郡会明目张胆的侵袭，有这样的妖兽操控师，何愁不会成功。

突然，两人经过一座庙宇，苏凤望了一眼，庙里是一座白色雕像，雕的人物是一位娘娘，长发飘动，白衣漫卷，姿态优雅，隐隐若飞。

祭台上青烟袅袅，香气或浓或淡，两盘水果红白交映，像是刚刚采摘的一样，色彩光艳，沾了些水滴。

“这是上古神灵诸葛果，不想庙宇竟然在这！”赵颉身为蜀国中人，一眼道出眉目，说着，拉着苏凤磕了几个头，祈求神灵保佑。

妖兽转瞬就来了，两人刚一起身，只见一道白光在诸葛果额头处闪动，不多时，白芒流溢，两道剪眉轻轻开合，一个身影腾跃飞出，全身披着薄纱，手持一把光剑，冲向了妖兽。

那道身影速度极快，如同流光一样，掀翻了妖兽群，又是几个跳跃，身影逐渐接近黑衣人，光剑挥动，黑衣人的头颅飞射而出。

几个呼吸的功夫，龙首郡逃跑的将领纷纷被斩掉了头颅，那身影顿了几秒，又飞快倒退，与庙宇内的雕像重合，霎时间，光浪四溅，草木偃息，暴动的妖兽向四方溃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