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富 第九章 父亲

众人尾随老赵朝龙台村走去，下得情人坡，老赵忽而离了山道，转向道旁一棵老松后。众人以为老赵尿急小解，不加理会，继续前行。未几，老赵从老松后转出来，跟在众人身后，手里多了一口大号麻布袋，沉甸甸的颇为神秘。

老赵一言不发的走着，众人也不好问，胖子实在好奇，不时回头看老赵手里的东西，灵机一动：“赵伯伯，我帮你提吧！”

老赵哪会不明白胖子的用心，白了胖子一眼，手一抖，麻布袋轻巧的朝胖子怀中飞来，胖子慌忙抱住，入手沉重，才知这老猎人宝刀未老，老赵提溜着看似轻松的一袋物事，只怕少说也有七八十斤。

“能看看吗？”胖子讨好的讪笑着，见老赵掏出烟卷自顾自的卷着，似是默认，胖子将麻布袋轻放在地，解开袋口望了一眼，“哇”的一声，语带惊喜。腾贵等人本就好奇着，纷纷转身围了过来，齐齐将视线对准袋口，入眼但见一只肥硕的黄麂，双目紧闭，后脑勺上一片淤青，不见血污。黄麂旁边，尚有一只灰兔，两只斤鸡。这斤鸡为湘中特有之物，尤以益阳安化山区最多，在龙台村倒不多见，斤鸡得名，是因其无论雌雄，不分生长周期，只要长成了，都刚好一斤。肉质细腻鲜甜，炒或炖都别有风味，为席中珍品，一直有价无市。黄麂更不消说，一斤野麂肉即便在莲花镇都能卖到六十开外，这只黄麂只怕重逾七十斤，极为罕见。

近些年莲花禁猎，林业局和镇派出所的人隔三差五的下到龙台村做工作，土枪、钢索、兽夹、快弩之类的物事收走一大批，老赵家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只有一把自制老土枪老赵死活不肯上交，据说那是老赵他爹亲手给儿子做的，老赵六七岁开始，就扛着这把枪跟在父亲身后赶山，陪了老赵几十年，禁猎前天天枪不离手，殒命于此枪下的飞禽走兽不知凡几。父亲过身后，老赵这把枪便供在父亲灵前，横在堂屋“天地君亲师位”牌匾下赵老爷爷的遗像下，再也没响过一次。每逢初一十五，老赵都会仔细给此枪上一遍油。鉴于这种情况，林业局和派出所的人一合计，只收走了几包钢弹，随后给老赵签发了一张持枪证。说是证，其实就是手书了一张纸，大抵说明了老赵有一把纪念意义的老猎枪，派出所已经知悉云云，刘建明签的字。送持枪证上门的时候，刘建明再三交代，老赵思想不能滑坡，此枪决不允许再响，老赵一一应允。从此，老赵专事农活，昔日远近闻名的猎人和老枪一样熄了火，就连前年野猪成灾毁了多家的农作物，林业局主动组织村里原来的猎人进山剿猪，邀请老赵出山，都被老赵直言相拒：“我答应了刘警官，不再开枪，在我父亲灵前起过誓。再说这山，我也赶不动了。”

回顾着这些往事，腾贵看着麻布袋里的猎获，有些迷茫的去看父亲。此时老赵已经点燃了烟卷，深吸了一口，神态淡然的望着远山。

“爸，您这是……”腾贵小心组织着语言，“这些年过得这么紧巴，您都没破过禁呀，今天怎么……”

老赵望着儿子，轻叹了口气：“因为我是你老子！”

腾贵心中一动，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自己犯事进了班房，老赵这是在默默凑钱准备捞人呢，真想不到，一向古板固执的父亲，竟藏着这样的一面，腾贵心生暖意：“我这不好好的吗？”

老赵白了腾贵一眼，哼了一声，扔掉烟头踩灭：“今晚都来家里吃饭吧。”

“那太好了！”胖子正看着黄麂斤鸡，脑补着各种烹饪后的光景，暗吸口水，“赵伯伯真地道！”

“是啊，奖励你们几个偷树被抓有功嘛！”老赵淡淡的揶揄了一句，自顾自的往村口走去。

映虹看着这一幕，觉得新奇有趣，心道这次龙台村之行，许是走对了。

望着父亲沉稳端方悠然离去的背影，腾贵忽然觉得，自小颇为畏惧的父亲，其严肃冷漠的外表下，那颗心直与孩童无异。不知不觉，一抹笑意在腾贵嘴角荡漾开来：“走，回家打牙祭去！”

“正好，我封的那坛青梅酒也到日子了。”喜子记起这事来，招呼欢子，“我去给贵哥帮厨，你知道那酒埋哪的，取来贵哥家，今晚开坛。”

“啊！”欢子神色不安，“不是说，封四个月吗，只怕还不够日子吧？”

“早几天晚几天，区别不大。”喜子语气笃定，“早晚都是喝。”

欢子默然不语，红着脸，眼神慌乱。喜子疑惑：“要不我去取酒，你跟贵哥他们先过去吧。”

“我去我去！”欢子慌忙应允，疾走在前，生怕喜子变了主意。紧走几步后，欢子见喜子没跟上来，神色稍缓，蓦然间复又没了主张：这酒，怎么取呢？

原来欢子在得知哥哥出事后，没敢告诉爸妈，打算自己想办法把喜子给捞出来，可手里没钱，便寻思着找人去借。找谁呢？欢子在脑海里把村里的人一一过了一遍，又一一自觉划了把叉。平日里欢子话不多，与村里老少交情都不深，见了也都是点头微笑而已，所谓点头之交，大抵如此。

欢子为着借钱的事踅摸了一整夜，始终没个计较，第二天出门转悠，路过兰兰家开的小超市时，正在打字牌的姚癞子竟主动跟欢子打招呼。姚癞子本名姚智博，是龙台村乃至莲花镇远近闻名的老光棍，每天的主业就是喝酒打牌，极爱占小便宜，出门不捞点便宜就感觉自己丢了东西似的不自在，东家蹭碗饭，西家讨个瓜，南家摸块炭，北家捞坨屎，一天才觉得充实。若问屎拿来干嘛，搁他弟弟种的菜园子里做肥料啊，尽管他从不打理菜园子。姚癞子的另一大特色，就是特……色，兴许是光棍久了，老姚遇到女人就迈不动腿，无论高矮胖瘦年龄大小，只要是女的，他都表现得极为热情，村里的大媳妇小姑娘们，遇着姚癞子，基本都会选择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