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顾湘 第十一章 做自己的神仙

林默走到刚才的巷子，顾湘已经走了，地上有几个烟头。烟头被用力踩得扁扁的按在地上。鬼使神差的林默看了看那几根烟头，盯了一会，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又兴奋又夹杂着点害怕。脑海一直回荡着李奶奶的话，要做自己的神仙。

她看向墙壁的青苔，想起那个下午，她用指甲轻轻刮着墙壁的青苔。青苔有的钻进林默的指甲缝里，有的掉落在地上。林默把一整块青苔都刮了下来，青苔在地上厚厚的积了一层，掩盖了几根烟头的痕迹。看着重新回归的光秃秃的墙面，林默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我已经不怕了，她对着青苔说。顾湘只是平平常常的顾湘而已，林默是不平常的林默。我有了自己的神仙，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回到家，她马上进了爸爸妈妈的卧室。她弓着身子看向床底下，床底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她拿起阳台旁边的晾衣杆，用晾衣杆在床底下拨拉，一个暗红色的本子从床的那一头划出。林默捡起本子，那是上次发现的爸爸妈妈的离婚证。她走出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时钟走向九点，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自己卧室了，但是今天她下了决心，这件事情她一定要做。她不想再逃避了，也不想在明知道已经破碎的情况下扮演岁月静好了。她要跟妈妈摊牌，她要告诉妈妈自己的想法。

林默直直的坐在沙发上，沙发是皮质的，当时是她陪着爸爸妈妈买的。

买的时候售货员说真皮沙发会显得家里很豪华，并且这款沙发限量。她记得当时爸爸拉着她坐在沙发上，问她坐着舒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其实她更喜欢之前看的布沙发，蓝色的布沙发上有灰色的小花，林默喜欢那样的质感。但是看着爸爸询问的眼睛，她知道爸爸非常喜欢这个皮沙发。她不想让爸爸失望。她安慰自己，反正我也不会坐多久，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喜欢沙发，让爸爸开心也好呀。

当天沙发就被送到屋里了，爸爸和送沙发的师傅把沙发抬进屋。爸爸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拉着林默在沙发上坐下说：“我们悄悄的，不告诉妈妈。先坐坐新沙发。”林默笑着点点头，林爸爸也笑了，林爸爸往后坐了一点，两只手搭在沙发上，舒服极了的样子，念着：“真皮沙发还真是舒服，我们买对了。”林默附和：“是的，我们买对了，爸爸挑的真好。”

彼时，林默还是一个觉得自己的爸爸无所不能，做什么都对的小姑娘。直到那个爸爸撕开了爸爸的面具，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生活在另外一个时空，跟林默的爸爸没有关系。

现在沙发静静的躺在客厅中心的位置，还是泛着黄红色的光泽，像抹了蜜似的。林默用手摸了摸沙发，手指传来一阵凉意。真皮沙发看着奢华，其实到了冬天最是冰凉。

林默不再想沙发的事，她再次看了看手边的暗红色的本子。上面有爸爸妈妈的名字，她看到了爸爸妈妈的身份证号码，注意到妈妈的生日已经过去。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原来爸爸比妈妈大五岁啊。她还想再发现一点什么，可是准许离婚这四个字实在太扎眼。她合上小本子，又是离婚证三个大字。她干脆将小本子反着放在沙发上，看了看表，快十点了，她知道妈妈就要回来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喊自己的名字。“林默，林默，你在吗？”林默听出来是顾湘的声音，她打开窗子探出头朝下面看去。她看到顾湘正朝着一排窗子在喊，顾湘只穿着单薄的衣服，拖着一双拖鞋，头发在风里扬的乱七八糟，满脸通红。

她对着顾湘喊：“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顾湘冲她摆了摆手，叫着：“快下来，有急事。”

她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开门，下了楼，林默走近顾湘说：“怎么了，大晚上找我有什么事啊，快别喊了。狗都叫了。”

顾湘抓着林默的胳膊快速的说：“你能联系上你爸爸吗？”

林默一脸莫名其妙，心想着自己都好久没有见过爸爸了。“你找我爸爸干什么？”

“我妈妈不见了，我爸爸在家里砸东西。”

因为这两句话信息含量巨大，林默愣了几秒才问：“什么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湘再次说：“我妈妈走了，留了一张纸条说对不起我和我爸爸。我爸爸打她电话她电话关机，现在我们把我妈妈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把所有认识妈妈的人的电话都打遍了，没人知道我妈去了哪里。我想她可能是跟你爸爸在一起，所以来找你。”

这是顾湘第一次对林默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林默想把顾湘说的话听清楚，可是这些字一蹦一蹦的，林默一句话都听不清楚。她只得到一个信息：顾湘的妈妈走了，可能跟我爸爸在一起。那个爸爸已经不是爸爸了，他不知道是别人的什么，只是这次彻底不是爸爸了。

顾湘见林默愣住了，摇了摇林默的肩膀。看着顾湘着急的神色，林默定了定神，刚要说话，又想起了什么。她把顾湘拉到院子里的大树下说：“我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别在我家楼下嚷嚷。我有我爸爸的电话，但是没有手机。”

顾湘说：“有电话就好，前面有家小卖部那里有公用电话，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你爸爸。”

林默顾不得考虑为什么顾湘那么清楚自己家附近有什么，她只是以为顾湘是来找她的时候看到的。

林默点了点头，两个女孩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瘦小。他们跑在无人的街上，夜色宁静，只能听到两个人踏踏的脚步声。林默注意到，顾湘在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跑。她想挣脱，但看着头发四散的顾湘，到底没有扯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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