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次元酒馆 第三十二章 花状元穷秀才（三更）

酒馆内，两位顾客，相视而坐。

一位身穿清秀花状元袍，

另一位身着破布粗麻衣。

一位金榜状元，

一位破落秀才。

这样的组合，看上去格外的奇怪。

但两位酒客，仿佛数年老友，畅聊着年轻往事，不时的唏嘘之声，充满了沧桑和苦涩。

甚至苏牧走进酒馆，两位酒客的目光也没发生转移，仿佛聊到兴起之处，忽略了周围的事物。

“店家，来壶热酒。”没过多久，状元招呼道。

苏牧翻动着长安晚报，淡漠道：“酒在柜台，想喝自取。”

不论这两位前世何种身份，但化而为鬼，甚至连地府都无法前往，这样的存在，还不足以苏牧为之奉酒。

状元为之一怒，喝道：“好你这店家，卖酒却不奉酒，是何道理？”

“我，懒。”苏牧道。

状元自是更加生气，想要上前与苏牧理论一番，但却被秀才打断了，“留兄，三两步路，何当一说？”

从柜台取过酒，秀才投给苏牧歉意的眼神，“好友受惯了锦衣玉食，享尽了荣华富贵，略有些心高气傲，望店家多多担待。”

苏牧抬起头，点点头，道：“两杯酒，你饮左杯，可活，他饮右杯，定死！”

“酒饮，一人生；不饮，两人葬；”

酒馆不大，苏牧的声音不小，一人话进三耳，又惹来状元的暴怒，“破落酒馆，果真是黑店，秦兄，你害苦我也。”

秀才持酒手一抖，差点将酒液洒出来，干涩笑了笑道：“留兄勿忧，右杯酒我来饮用即可。”

两杯酒，两个人，一杯为美酒，一杯为毒酒，美酒惹人醉，毒酒断人肠，状元、秀才相顾沉默。

酒馆内恢复了寂静，除了苏牧翻动报纸的声音，就连丹顶鹤也缩起了脖子装成鸵鸟。

“这杯毒药，我饮了，感念秦兄当年之恩。”状元伸手抓住右杯酒，眼中泛泪，哽咽道：“数十年荣华富贵，皆乃秦兄之所赐，下辈子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兄恩。”

秀才的眼中显露出挣扎之色，最终悠悠叹了口气，“留兄，你我本是砚席，学问又远胜于我，思想又比我聪慧，这杯酒还是我来吧。”

抢过状元手中酒，秀才一饮而尽，将空酒杯倒扣八仙桌上，离席朝着状元作揖一拜，“留兄乃我贫贱之交，更支助我参加科举，此等大恩，今日已报，万望兄长多多保重。”

“秦兄，珍重！”状元握住秀才的手，松了一口气。

秀才哈哈一笑，抄起左杯酒，递于状元，“留兄，还请饮用，从此刻起，你我恩断义绝，我该去追随陛下了。”

酒尽杯碎，状元深情望着秀才，却未发觉自己的魂体开始溃散。

秀才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状元魂体一点点溃散，最终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不入五行，不入轮回，从此刻魂飞魄散。

“这酒，无毒？”秀才转过头，问道。

“两杯酒，皆有毒！”苏牧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两杯酒，又无毒。”

“那这酒，到底有毒无毒？”

“对你，这两杯酒皆是美酒，但对他，这两杯酒皆是毒酒，此酒，名曰：圣贤。”苏牧注视着破落秀才，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那状元生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系统都忍不住使其魂飞魄散？

这秀才生前又是什么人，才能让系统为其铸就圣贤之躯，入了地府，还能混个阴官当当。

酒类名录翻动，圣贤酒：人鬼之酒，人饮可得功名，鬼饮可得阴官，非良善之人不能饮，非仁义之鬼不能饮，违之，人死鬼灭。

生前乃是良善人，死后乃是仁义鬼，这破落秀才，似乎很不寻常。

“圣贤酒？”秀才惨笑一声，“我连一介书生都不算得上，又怎能饮下以圣贤为名的酒？”

“魂体凝实，等你入了地府就能得到阴职。”苏牧摆摆手，对秀才这种得了便宜卖乖的有点不感冒，“作为报答，说出你和那位状元之间的故事，我很好奇。”

秀才微微一愣，倒也坦然，“既然受店家之恩惠，那为店家讲个故事也无妨，我叫秦怀，是个落榜秀才。”

“那位状元，名曰留梦炎，是淳祐四年（宋理宗）甲晨科的状元，也是后来德祐元年（宋度宗）的宰相。”

“我与留梦炎是同窗，并且受了留梦炎不少恩惠，在同年科举时，却因一道经义题人生之隔天差地别。”

“那道经义题，我与留梦炎的答案相同，因为那道题早在开考前就被我押中，然后与留梦炎探讨了一下，并嘱咐他尽量修改。”

“结果在金銮殿上，理宗问我与留梦炎，谁才是经义答案的原创，留梦炎选择沉默，而我受其恩惠颇多，不忍拆穿，只好将状元之位拱手相让。”

“而我，却因科举舞弊，被取消了秀才之名，朝廷上下，永不录用，彻底断了科举之路。”

“人生相隔，从此我变为村野樵夫，留梦炎一路升迁，在听说他坐上宰相之位，我甚至为其弹冠相庆。”

“但很快南宋与元的战争爆发，南宋大败，幼年皇帝携十万军民投海，海面浮尸无数，究其原因，乃是宰相留梦炎临危弃官，致使南宋朝官纷纷效仿，偌大朝堂一夜崩塌，文官只剩六人，南宋彻底完了。”

说到这里，秦怀流下一道血泪，恨声道：“宰相乃士大夫之首，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临危而退，实乃禽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