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商 第六十六章

千古一商 谷聿 军事历史 | 历史传记 更新时间:2019-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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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安平突围不及,被重重围困在邯郸北城外,完全脱离了王龁的主力秦军,变得力单势薄,孤立无援,与赵守军坚持抗战了数十日,打得勇猛顽强,戈戟横飞,血喷城墙。但最终,眼看粮刍断绝,力战不支,突围无望,郑安平不得不认输,遂带领打得只剩下两万余人的秦军,向邯郸城廉颇统领的赵守军举手投降。

那溃败至河西的王龁,亦不甘心被动追打,重新又集结起巨大力量,与驻扎汾城的两万后备秦军返身出击,冲往汾河东岸,气势依然凶狠,一下斩杀魏楚联军六千首级。但魏楚联军并不示弱,信陵君更是血脉贲张,随即赵将霍无疾率领邯郸守军奔杀过来,于是三国联军从三面夹击,很快又将王龁秦军挤压回汾河东岸,致使再次溃逃的秦军在仓惶渡河中,流死一万余人。

王龁彻底大败,元气大伤,只得带着残军败将被迫撤至河西,秦军的大后方,后备大军与粮刍辎重地汾城,夹河对峙,再不敢动弹一步。至此,魏楚赵三国联军完胜收复河东之六百里地,其威大震天下。

白日悬天,光晕辐射。

高高的章台至上,旌旗猎猎,长袖善舞。太子安国君携嬴子楚一前一后,一步一步地攀走上台阶。

看见了,一跨上宽大的平台,安国君便看见了父亲秦昭襄王,靠坐在金碧辉煌的王榻之上,头戴玄色峨冠,一帘闪烁的银珠后面,是虎虎生威的脸庞,那一双鹰一般的眼睛足以穿透整个大秦天下,并稳当当掌握于股掌之中。

在王榻身后两侧,伫立着十二名虎贲军卫卒,个个手持戈戟,虎威凛然。

安国君快步走上前,到了离王榻三步之远,即双腿下跪玄垫之上,叩拜道:“儿臣嬴柱拜见父王,祝父王万福,身体安康。”

老秦王稍稍起身,抬了抬手:“我儿来了,请起吧。”

安国君赶紧又是叩首:“谢父王。”慢慢起身后,他便将身后旁的嬴子楚介绍给了老秦王,“父王,此是您王孙——子楚。”

嬴子楚亦紧忙下跪拜道:“孙儿子楚叩拜王祖父,祝王祖父康泰。”

老秦王稍抬了抬头,很是随和地,道:“嗯,子……子楚吧,请起,快请起。”

嬴子楚连忙快速起身。

只见,老秦王细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嬴子楚,看着还算乖巧,就是柔弱了点。

安国君不烦赘言,单刀直入道:“父王,您王孙儿子楚多亏邯郸商贾吕不韦相救,才好不容易脱离邯郸,返回咸阳。以儿臣所见,吕不韦确实才贤过人,忠心耿耿于我大秦。因而,儿臣想请求父王能给吕不韦一点雨露恩赐,请父王恩准。”

老秦王慢慢将目光转向了安国君,随口言道:“好了,寡人知道了你的请求,等过了这阵吧,再商议不迟。”

安国君见父王含混敷衍,才想进一步言语,却忽然,从台阶最下端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喊叫:“我有紧急战报,快让我禀见大王!”

老秦王听到喊叫,火了,谁这般大胆,竟敢在此放肆,骤然,他拉下脸来,怒气冲天道:“甚么战报?如丧考妣的!福瑞,看看甚么人在叫喊,给我教训去!”

中常侍福瑞赶忙起步要下去,但已见那斜陡的台阶上,一名骑将校尉“蹬蹬瞪”地急速奔了上来,喘着粗气上到了平台,就“扑通”一下跪地,心急慌忙地跪爬着到了安国君左侧身后的两步之处,停住,把双手举过头顶,呈上战报背囊,急声道:“大王,王大将军让把战报急呈于大王,末将只得冒死觐见了!大王,郑安平降赵啦!”

老秦王一听,惊雷一声,喝道:“甚么?郑安平降赵了?福瑞,快,快,给寡人拿上来。”

福瑞一点不敢怠慢,急忙走过去,从骑将校尉手中拿过背囊,返身疾步上到王榻前,连忙将背囊打开,取出战报竹简,双手递给了老秦王。

老秦王急急打开没有封泥的战报,一目十行看过,猛地就将手中的竹简扔了出去,接着就是怒不可竭,大声吼道:“寡人,寡人要灭郑安平九族!快,快,福瑞,传寡人令,灭郑安平九族!”

福瑞连忙应道:“是,大王,灭郑安平九族!”

老秦王不等福瑞下去执行,紧接着又是一声怒吼:“赶紧去把丞相给寡人请来!”吼罢,老秦王是一脸铁青,气恨恨地甩着大手快步走了。

太子安国君只是愣怔着,不知该如何好。而嬴子楚则是傻呆了,一脸的木知木觉,更显得手足无措。

紧闭三年的城门终于打开了。

邯郸城里的庶民百姓潮水般涌向了城西门,数以万计,已经打得精疲力竭的赵守军将卒,一眼望不到头,全都林立在城墙、城楼之上。

城外不远百米,相国平原君峨冠博带,舒眉笑颜,老将军廉颇金盔铠甲,神采奕奕,俩人一前一后,迎风伫立,及后是两长排朝廷的文臣武将,等在一起迎候魏相信陵君、魏楚的凯旋之师即将到来。

来了,烟尘滚滚,旌旗蔽天,魏楚大军浩浩荡荡开过来了。

忽然,大军停驻了,停驻在千米之外的旷野之上。于是见,一彪百余人马奔驰出来,最前头的一辆戎车上,站立着儒雅威风的信陵君,手托金盔,一头散发随风飘扬。不一会儿,戎车便奔驰到了平原君的跟前,就见精干御卒一个勒马,稳稳地停了下来。

平原君紧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戎车后辟门,伸出双手上去,满脸笑容,抓住正欲下车的信陵君手臂,慢慢搀着他下来:“无忌兄弟,辛苦你了!”说着,平原君又立马上去一个拥抱。

信陵君猝不及防,没想到姐夫平原君会有如此火热动作,不禁快意一笑。

平原君哪管他甚么反应,紧接着,就一手拿过他的金盔,一手搂着他的腰,显得更为亲切,亲热谈笑着,一起阔步往邯郸城里走去。

霎时间,城外人潮欢声雷动,又是跳身雀跃,又是举手欢叫。

编钟敲响,鼓乐齐鸣。

巍峨宏大的龙台王宫,旌旗招展,气氛火热,两列王宫铁卫手持青铜戈戟,英武飒爽,挺立于宽敞的平台左右,一条血红地毡远远地伸向盛宴的殿堂。

赵孝成王带着一群文臣武将,已早早恭候在宫殿门前,一看见平原君亲热引着信陵君从台阶口走上来,忙迎了上去。

信陵君一见,连忙疾步上前,躬身作揖拜道:“无忌叩见大王!”

赵王赶紧扶住信陵君,感情充沛地道:“公子请起。公子有功于赵,寡人不曾远迎,失敬失敬。还望公子多加原宥,快请上殿。”说着,赵王便以最高礼节,挽手信陵君走在红毡上,谈笑风生,跨步西台阶,进了盛宴殿堂,一直引到上宾嘉座坐定,随后才自己回到王榻之上,从雕龙刻玉的案桌上拿起酒觞,高高举起,“众爱卿,请为今日之胜利,干!我赵国能亡而复存,全凭魏公子倾力相助,寡人以为,古之贤人,都没有若魏公子者。寡人要为魏公子,干!”

平原君附和高调颂唱道:“大王英明!信陵君功比天大,赵之不亡,必将兴旺!”

信陵君紧忙摆手,低声自责道:“无忌深感惭愧,何敢言有功于赵,还望大王相国多多谅谦,无忌实在有罪于魏啊。”

赵王急忙高声激越道:“公子不该如此自责,这叫寡人羞愧难当。我赵国君臣和庶民百姓都看在眼里,公子舍魏救赵,乃天下豪杰也。寡人决定,以五城封于魏公子,赐鄗地作汤沐之邑,恭请受之!”

信陵君连连摇头,急切叫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大王,这样无忌将更无地自容了,我救赵并非要大王恩赐于城池啊。”

平原君显得非常诚恳,大声道:“信陵君言重了,此乃大王一片心意,还请信陵君不要推托,定然受之!否则我王难以心安呐。”

信陵君左右环顾,见都是真心实意笑容,知道推托不得了,便连忙起身,走至盛宴王座之前,跪拜道:“无忌深谢大王恩赐!”

赵王意满,心之坦然,很高兴地脸露微笑,一脸喜意。

章台不高兴了,是非常地不高兴。

秦昭襄王酱板着脸坐在黑亮亮的王榻之上,一列文臣一列武将,人人神情肃然,分开左右站立两旁。

自郑安平降赵,消息一经传来,秦国朝野渔轮大哗。大秦数百年来,率两万将卒投降,此还属第一次,不但郑安平需要夷灭三族,就是举荐他的人——丞相范雎,亦得遭遇连坐,以同罪罪之,夷灭三族。

因而,老秦王显得非常为难。不杀范雎,秦法不立,今后何以服众?杀了的话,又于心不忍。想当年,是范雎帮助他老秦王击垮宣太后与魏冉的权贵势力,获得君主的地位,至今不可动摇,其功不可没,当如何办才好?

现在,丞相范睢弯腰跪在草垫之上,脸色惨淡,甚是苦痛地请罪道:“我王,臣本是魏国贱人,因得罪相国魏齐,差点丧命,亡逃大秦。时蒙我王不厌范睢之贱,任用臣于羁旅之中,授予丞相之权位。现天下人皆知臣的升迁由我王亲自擢拔,今因叛将郑安平牵连致罪,我王若开诛杀臣,则令当时我王识臣的过失明昭于天下,不免会遭到各国诸侯的讥议。故臣恳求我王,赐臣以死,死后能以丞相之礼予以厚葬。如此,我王可以不违秦之法律,亦避免了误识臣之德才的名声。请我王纳臣之言,大秦必兴也。”

范睢一番肺腑之言,让老秦王听得舒服,渐渐展开了颜面,深感有理,不觉看了范睢一眼,心中既怨恨又怜爱,沉默许久,开口便道:“不可!丞相乃我大秦有功之臣,岂能诛之?任用郑安平本是寡人之意,实与丞相毫无相干。”接着,老秦王恐范睢还心怀有罪,更怕群臣非议不休,又厉声言道,“郑安平罪不可赦,寡人当族灭干净!但此后,若再有言其事者,即予斩首!”

殿堂内顿然鸦雀无声,无人敢言之。

范睢如获大赦,立即叩首大谢王恩:“我王!我王念我无过已是王恩浩荡,范睢何敢言有功?”

老秦王展颜一笑:“丞相请起。寡人心知,丞相对寡人一向忠心耿耿,对大秦鞠躬尽瘁,寡人决意赐赏丞相黄金百镒。”其实,老秦王是为范睢想的更多,给予赏赐,亦就意味着他老秦王还将倚重丞相范睢,亦更是杜绝朝野上下不依不饶狂言追责处罚范雎,若有,老秦王将以郑安平之罪罪之。

范睢闻之,更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道:“我王!臣将无以回报我王之恩典,定将万死不辞,效忠于我王,效命于大秦!”

不能不说,范睢确实聪明,不愧为足智的谋略家,一番请罪之言,可是处处为秦王着想,从秦王的角度出发,不仅顾及了秦王颜面,更是维护了秦王威望,从而亦保住了自己性命,赢得了老秦王的继续信任。

邯郸之战,毕竟是失败了。

秦昭襄王苦不堪言,亦只能自己吞入肚中。多少年了,已记不起是多少年,大秦从没打过如此窝囊大败仗。老秦王眼见损兵折将一半之多,无能再与三国联军抗衡到底,于是,不得不痛彻下令王龁退兵,被迫忍辱与赵、魏、楚三国诸侯签订和约,将以往占领的太原郡奉还于赵,河东郡退还于魏,上党郡归还于韩。

春花月夜,咸阳城复归于宁静。

太子安国君赏赐吕不韦的咸阳府邸,委实不敢恭维,与邯郸新吕府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两座庭院,一间客厅,一间书房,正房,东西厢房,再是两排后罩房,形成了四进院落,显得简单寒碜,亦只能作为暂居之地。

客厅里火烛光明。

吕不韦一脸苦瓜,郁郁地:“父亲,都三月了,还不见秦王甚么动静,安国君是否指望不上了?或许我就是一个外人,根本不在他等眼里,或许,我的使命完成了,不再对他等有用了。呜呼,下一步该当如何办呵?”显然,他有点着急了,在问着父亲,其实更是在问自己,毕竟过去有些时日了,仍不见华阳府的音讯,心中不免产生许多担忧。

吕廪心思更是沉甸,焦虑地:“不韦啊,该做打算了,我是说,该作我等自己的盘算了。我吕家营商不已,你耗尽钱财,赌注那个寒酸王孙,获利……可到如今只落得咸阳这一座房……如何住呀?异国他乡的,除了华阳府,我等还能靠谁?可华阳府又……你都束手无策,我又如何?老了,更不中用了,趁早……”

吕不韦马上插断,回过力来,较劲道:“不,父亲,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明日我再去华阳府,与华阳夫人、安国君说道说道。不管怎样,既然走出了第一步,这第二步必须走,而且定然要走好。我还不信,我吕不韦就不能改变天意,把住命运。对,明日我就去,华阳府不行,还有阳泉君呢。”

吕廪急忙大声叫道:“不韦你疯了,你真疯了。秦王之意,是随意可以改变的?是谁人都能左右的?别说王孙,就是太子,说甚么时候废了亦就废了。君主思想,根深蒂固。你我一介草民,卑贱商贾之人,攀龙附凤,谈何容易啊?”

吕不韦心很不甘,高声道:“商贾之人怎么啦,一介草民又如何?范睢,范睢您知道吗?父亲,他亦是一介草民,且是魏国罪人,现在都做了秦国丞相啦。有言道,有钱能让鬼推磨。我吕不韦至少,第一步在嬴子楚身上灵验了,下一步亦就不怕不显神灵,走着瞧。”

吕廪拼命摇头:“这几率太小了,儿呀,还是留条后路吧,不会错。听父一句话,无论如何,吕家老本行不能丢,既然到了咸阳,买卖还得继续做,你,开个珠宝行,我做我的货物贩运,如此,就不怕万一……万一,甚么时候都有个依靠,不至于干等干耗数年,到头来,到头来……饿死。”

吕不韦想了想,一个拍掌道:“甚好。父亲说的有道理,嗯,小买卖要做,大买卖我亦不放弃,旱涝保收两不误。好,父亲,您立马就去做您的买卖,我的买卖我来着手安排。即使华阳府有了好结果,我等亦还是要营商的嘛。明日我即让吕征去把宁掌柜请来,不过您老得悠着点,毕竟上岁数了,父亲,我担心着呢。”扩散思维,他觉得父亲给了他非常好的启示,拓展了谋略思路,就是不管功名成否,自己都是需要营商的,对于今日,尤其是明日,若功成,那更是益处大了去了。

吕廪适才放心地点了头,但他仍然不懂吕不韦的甚么深谋远虑,但他明白一点,就是他老吕家的商业买卖不能丢,还得继续做下去。

嬴子楚等不及了。

等不及自己老在晃悠,晃悠得无所事事。又一次仰望章台王宫,开始有了高不可企的感觉,不似三月前匍匐在地的激动不已。嬴子楚越来越想着依赖吕不韦,恐只有吕不韦,方能为他铺设未来,是他想的,或是他想不到的,一定能光耀他门庭的大道。

宽大的黑檀书案后,老秦王老眼昏花,望着跪拜在地的嬴子楚,抬抬手道:“哦,孙儿来了,快请起吧。”

嬴子楚畏畏缩缩地起了身。

老秦王稍顿了顿,显出一副温和,曼声道:“是叫,子……子楚吧。”

嬴子楚赶忙唯诺地回道:“诺,王祖父,孙儿子楚,祝您康泰。”

老秦王慢慢站起身,慢几步走到宽敞王台的阶沿边,举手招呼嬴子楚:“来来来,子楚啊,到王祖父跟前来,让寡人好好看看我孙儿。”

嬴子楚不由看了一眼亦正看向他的父亲安国君,然后,才小心挪步走向老秦王,踩上两级台阶,停住后,惶惶地抬起头来,看着一头灰银的王祖父。

老秦王伸出老手上来,轻柔地磨砂着嬴子楚的头顶芯,眯眼笑道:“子楚啊,胆大些,来,帮王祖父说说,你在邯郸过的好不好?”

嬴子楚慌忙跪伏下,默然地,已是泪水盈眶:“孙儿……孙儿只是非常思念王祖父,日日想……”他哽咽了,看似很动情伤感,其实亦是不知道此时该说甚么好,如何说才好,更是藏着一肚子苦水,还有刻骨铭心的屈辱怨恨,根本无法说,亦不能说,只能咽入肚里,埋藏心底。

父亲安国君忙走上两步,轻声道:“父王,子楚还是蛮有孝心的,一直都牵挂您,惦记您。在邯郸,他时常会去城外祠堂为您祝寿,祈福。”他把吕不韦对他说的话,全都搬给了老秦王听。

老秦王随之蹲下身,显得亲切地:“嗯,孙儿有这份孝心,王祖父高兴。王祖父知道,孙儿定然吃了不少艰辛,炼达炼达亦好,这对你以后会有很大用处,王祖父亦是这么走过来的。”

嬴子楚蓦地抱住老秦王的膝盖,颤抖哭泣:“孙儿不孝,孙儿不孝,不能在王祖父身边侍候,孙儿难以原宥自己。王祖父,孙儿在邯郸是吃了些艰辛,但不算多,此都亏了结交邯郸商贾吕不韦,甘愿资助孙儿,置府邸,买绫罗,照应左邻右舍,广交朋友,往来赵之朝臣之间,结缘诸侯公孙之中,历练世故,旷达性情,不仅生活无忧,还能娶妻生子,只是可怜她母子至今羁留邯郸,未卜生死。孙儿能回咸阳,更是吕不韦耗尽家产,不惜性命,打通城门关节,才让孙儿得以脱离邯郸危境。王祖父,吕不韦待孙儿恩重若山,对大秦耿耿忠心,孙儿想……孙儿想恳请王祖父,能够赏赐些许吕不韦,封爵食邑,如此,孙儿叩谢王祖父之大恩大德。”

老秦王不紧不慢坐上台阶边,轻轻拉过嬴子楚坐在了自己身旁,哄孩子一般哄道:“会考虑的,会考虑的,孙儿放心,但凡有功于大秦,王祖父都不会错待的。”

嬴子楚抬起泪眼望着王祖父,点着头,再不知道说甚么了。

春光明媚,一望无际。

咸阳城郊外的马甸,草木青青,微风徐徐。一乘战车风驰电掣,健壮御手驾驭两匹枣红汗血马,风一般奔驰在草场圈道上。左后机灵弩卒挽弓射箭,黑杆箭矢凌空飞出,不断“飕飕”直响远方。右后魁梧甲卒挥舞铁戟,上下翻飞,左右狂扫,“呼呼”声不停撕破虚空,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吕先生,如何,这汗血马跑起来速度惊人吧?”站在草场栅栏边的场主庆尚自鸣得意地道。

“嗯,不错,庆兄,不愧为‘马子瘸’。”吕不韦颇为欣赏地啧啧道。

“战车拼的就是马力,体力与耐力,汗血马脚力强劲,奔行不乏,日奔千里不在话下。最主要的是,汗血马一日只需饮一次水,便可跑一日,中途决不用停息。”

“马亦好马。庆兄,只是吕某有点不明,你这战车为何椭形?战马又为何仅套两匹?”吕不韦不免觉得新奇,提出心中的疑问。

“车厢直角方形变椭角弧形,将更有利于甲卒与敌卒随心所欲搏杀。而我将驷马变为二马,是足够腾出空间,让战车冲锋的速度更快,甲卒冲击杀伤敌卒更加强大。汗血马,一匹抵得上两匹,绝无问题,亦就是我庆尚的马场有此条件,上乘汗血马豢养超越一半之多,完全能够满足三五百乘战车的需要。”庆尚边讲解边自诩地拍胸道。

“噢,那庆兄甚么时候能上战场一试呵?”吕不韦兴趣盎然地问。

“唉,可惜无人来试,无人敢试也。”庆尚哀叹一声,双手一摊,甚是遗憾,自我感觉一落千丈。

“为何?嗯,有点可惜啦。”吕不韦亦为庆尚惋惜。

“我亦说不清,或许没人用过,或许没人相信我这汗血马,毕竟它与甲卒的性命息息相关。”庆尚实在不明就里,便转而轻声道,“吕先生,听说了,您与华阳府交情不浅,能否帮忙一荐?至于您的辛苦,我庆尚当不会忘记。”

“哈哈,庆兄,你亦做起生意来啦。”吕不韦情不自禁调侃道。

“哈哈,哈哈,吕先生,不是我……”庆尚话没说完,但见一匹快马已飞驰到跟前,急速地从马上跳下了一个人来,吕不韦定睛一看,原来是吕征。

吕征拉住马缰绳,未等站定,就喘着粗气,道:“先生,先生,安国君请您,请您快去华阳府,去华阳府……”

吕不韦急忙问:“没说甚么事?”

吕征摇摇头,还在慢慢喘着气。

吕不韦没再说二话,赶紧与庆尚打了声招呼,骑上“马子瘸”的汗血枣红马,飞速地向咸阳城里的华阳府驰去。

吕不韦终究等来了大好消息。

“吕先生,父王封你为客卿了,食邑千户。”太子安国君一见到吕不韦,就满面笑容地报喜道。

吕不韦赶紧躬身作揖:“吕不韦拜谢太子殿下。吕不韦叩谢大王恩典。”

嬴子楚喜形于色,站立一侧,笑看着吕不韦。

火烛通亮,无限光明。

吕不韦玄衣纁裳,头戴法冠,身着朝服,在咸阳府邸的厅堂里喜宴宾客,朗朗笑声更是一直回旋在庭院之中,久久不愿散去。终于,吕不韦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回报,实现了由富而贵的第一步,亦由此拓开了大贵大富、分享嬴氏江山的通衢大道,心中不免流露许多得意非凡,踌躇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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