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商 第十六章

千古一商 谷聿 军事历史 | 历史传记 更新时间:2019-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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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夜色晕白温柔,包围着温馨的紫寝房,以紫色为基调的房内,灯火点燃暧昧的幽亮,更有一股女人香弥漫出来,缠绕在吕不韦的周边。

是范姒,见她轻柔地从精致竹篾箱里拿上一件织贝缝制的紫袍,紫红闪丝,典雅,珍贝纹理,细腻,金玉带钩,贵重,这可是范姒亲手用楚地丝绸织造精良华丽的喜寿鹤袍。

吕不韦喜滋滋,穿上白鹤紫袍,禁不住一阵啧啧称赞:“甚好,甚好,范姑娘,妙手呵,不韦三十寿辰,有你白鹤紫袍添身,熠熠生辉呵。”

范姒满面春风,笑似桃花:“先生喜欢就好,范姒亦觉高兴,算没白费我的心血,能赶在先生寿诞之前,增彩助兴,幸甚,幸甚。”

吕不韦上前,温柔地亲了下范姒额头,深情满怀,道:“范姑娘体贴入微,不韦涕零感激,明日你可要多饮几觞酒呵。”

范姒抬眼,柔情地望着他的脸,颔首应允:“嗯,嗯。”

吕不韦才想捧起她的脸蛋吻上去,忽然,范姒却一个蹲下身,急忙忙伸手入竹篾箱,从里面拿出了两件纯白的玉佩:“哦,对了,先生,这一对翡翠玉佩,是猗淝让我送于您的。”她将各雕着一只翠色麋鹿的玉佩递到了吕不韦的手上,“他还让我转达对您的祝福,说甚么,说甚么,哦,祝您三十如意,心遂事顺……寿比泰山,福似东海。”

“俗了,俗了,说的俗了。”吕不韦一边嬉笑着,一边把看着这一对玉佩,“呵,这猗淝亦舍得破费这多钱财,不诈我就谢天谢地了。”

“看您说的,人漪淝哪有您说的那么差劲,他这是感激您,给了他赚钱的机会,否则啊,人才懒得理您。”范姒白了一眼吕不韦,樱唇小嘴嘟了嘟。

“好,好,那我还得说声谢谢他了,承蒙他还记得我,范姑娘,回去代我谢了呵。”吕不韦故意逗趣着,更加活跃一下气氛,但忽然,他似想起甚么,赶忙转念一本正经问道,“呀,我正要问你呢,范姑娘,你说,这个猗淝,是真是假?……”

范姒不明白甚意思,一脸的迷惑:“先生所问,何真何假?”

吕不韦猛一拍脑袋,笑着嗔怪自己:“看我,话没说清,断词少句的。”于是他连忙补充道,“我呵,是想问,这个猗淝究竟是否猗顿后裔?”

范姒亦迷浑了,不知如何说好,支支唔唔地:“我亦说不好,听他讲是真,但做出来有些事嘛,有时不可思议,譬如卖您的那颗夜明珠……听您一问,看似又假。”

吕不韦咀嚼着她的话意,自省道:“哦,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世人确有许多不可捉摸。”随后,他感觉着摇了摇头,又咕哝重复了一句,“不可捉摸。”

确实不可捉摸。说起范姒与猗淝的瓜葛,原先亦就是掌柜与酒客的关系。

半年之前,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繁丽酒肆的火炉燃烧的火旺,酒客自然来的许多,都想取暖抗寒,借炉取暖,亦借酒取暖,可暖身暖心。傍晚时分,被啸啸北风卷进来一位三十来岁、又矮又肥的褐面书生,他站定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巡顾了一下左右,见靠近火炉的周边坐席都已坐满,猜拳的喝酒的斗嘴的……喧闹一片。接着,他便随意地跺了两下踩过雪的脚,寻了个边儿上的座席坐了下来。

才一会儿,褐面书生感觉冷僻的难受,就站起身,想着法儿往火炉旁的座席凑去:“诸位,诸位,大家认识一下俺,俺,姓猗一个淝字,猗淝,你等不知道吧……那猗顿,猗顿你等定然清楚啰……”

听着偌大说话声,座席上的酒客都转过眼来,看向了这位自称猗淝的褐面书生。褐面书生猗淝顿觉有了效果,最起码引起了注视,于是,他急忙两步凑得更上前去,咧咧开嘴唇,挤出一堆笑容:“猗顿,陶朱公的关门弟子,可知道了,诸位?”

“哪个猗顿啊?贩卖鸡猪牛羊的那个,还是专割畜生生殖器发财的那个?”有人出来搭讪调侃了,算是个知晓猗顿其人一二者。猗淝忙看过去,见是一个圆儿脸、面儿看似善相的商贾汉子,嗓门还挺粗的,嚷嚷着,一副不屑一顾,还出言不逊。

猗淝才不在意呢,径直走到善面商贾案桌几前,好似老朋友一般,从他案桌上倒了一觞楚酒,又从他盘里抓起一块牛肉,嘿嘿一笑:“莫说这难听嘛,那可是本事,我上祖摸索出来的绝佳致富经验,可多卖多少金啊。”喝着酒,他开始信口卖弄起来了,“你等可知,何为牛者顿足,马者夜饱?那可养壮啦。这位兄弟,你应该说的雅观点,你说的那个,叫雄畜去睾,是我家老祖宗标新立异,了不得,除掉了雄畜的性欲功能,让他等安心安定下来,只管养膘增肥,加重健壮。你不要说,这套法子,经我猗顿老祖宗培育出来的牲畜,可是个个膘肥体壮,拿到市场上一看绝对质优,非常畅销,还供不应求呢。”

善面商贾最听不得鼓吹,看他一副油样,更不待见,说话直接损他:“据我所知,这猗顿,虽有金,但没姓,都不知晓自己姓什,纯一个贱胚,你呀,去问问你的老祖宗吧,他姓猗吗?”能如此说话,似跟猗顿有深仇大恨一般。

那猗淝是嚼咬着牛肉,突然停住,脸上的笑意亦显出了僵硬。

讲到这里,范姒自然地露出了一个浅笑,“我亦知晓,猗顿老前辈姓什名谁,到今日谁都说不清来龙去脉,倒是坊间有诸多说法,要问到当地人,他会告诉你,猗顿不姓猗,是姓王,但什名号就说不出了。至于‘猗顿’之名,亦有说他因在‘猗地停顿’,发家致富,是后人给取的。”

吕不韦恍然,一拍脑袋,道:“嗯,如此看来,猗淝亦是冒牌一个,盗借猗顿之姓,带上一个淝城的淝字,行投机取巧之能事也。”

范姒不以为,连忙替他辩解:“似乎亦不全是。我与他接触数次,发觉他还是有一套营商货色的。”

吕不韦似信非信地:“哦——”

猗淝脸皮还是很厚的,从来不怕讥笑挖苦,只瞬间,他便翻转成一张松弛的笑脸,还一本正经替自己标榜、贴金:“姓猗,当然姓猗,我老祖上过去,现在,将来都姓猗。我猗淝亦姓猗,我的后代还会姓猗。”他越说越得意洋洋,唾沫飞溅,“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去猗地走一趟,看看那里的猗顿墓,真个叫气派,青砖石边,隆然大冢,四周花草茂盛,松柏成行,还有猗顿阁,猗顿祠,更是气势宏伟。一座猗顿石雕像,那是面容慈祥,黑鬓拂动,神采奕奕,被猗地百姓奉若神明。我是引以为豪啊,为我的猗姓感到骄傲啊!”

整个夜晚,猗淝是这张案桌几上抓一块肉,斟一觞酒,那张案桌几上夹一鸡腿,干一觞楚酒,把个肚子装的饱饱的,喝的暖暖的,反正脸皮厚,甚么都有了,且不花一个刀币,就听他一通通胡吹神侃,吹的热闹,喝的有气氛,众酒客没不愿意的,都任由他喝呀侃呀。

一直神侃到酒客都走完了,自己酒亦醉了。

“先生,先生。”范姒走过来一连声叫着他,却叫不动。

叫了大半刻,才有了动静,只听他含着个大舌头,语词不清地念叨着:“俺给你说个故事,陶朱公的故事。范掌柜吧,我可是与你有缘分啊,哦,两百年了吧,我的老祖……猗顿可是你老祖……陶朱公的关门弟子哦……我得叫你甚么?老师?先生?还是师妹?……我还是先给你叩个头吧……”边说着,他边就晃悠着站起身来,要给范姒叩头。

范姒赶紧一把扶住:“先生,时辰不早了,该回了,我让伙计送你回家吧。”

猗淝不肯,晃晃悠悠,拼命摇手:“不用,不用……我会走,我自己能走……”说着,一个摇晃往前一冲,没差点摔倒,又被范姒双手搀住。

还真有缘分,或许是猗淝故意造醉出来的缘分。

侍女招待端过来一壶热茶,猗淝是一口就灌下一盏,接着再满上,又一口喝尽,再一盏,三盏茶水下去,似乎好了许多,亦清醒了一点。

“先生,好点了吧?”范姒关切地问。

猗淝舌头还硬着,话拖得很长:“嗯,好……好点了……谢……谢范掌柜,给你添……添麻烦了,你不在意的话,我就多坐一会儿,等我酒……酒全醒了……就走。”

“行,先生,您坐会,没事的。”说罢,范姒转身就要离去。

“范掌柜——”猗淝喊住了她,“你能……陪我一会吧?我想……与你聊聊,我觉得你我有缘分……真有缘分。”

范姒刚想拒绝,一下又被猗淝一挥肥手堵住了:“范掌柜……别拒绝我,不管如何说……你我都是富商名人之后,你听我说……”他亦不管范姒愿听不愿听,借着一股酒力,又鼓唇弄舌,亦不知夜已更深,对着范姒就是一通直抒衷肠,顾自唠叨起猗顿拜师陶朱公致富的那些陈年旧事。

范姒停下步,耐心听着,其实她是怕他再醉倒下去,难以把持。

猗淝可清醒着呢,从当年他老祖猗顿耕无其田、衣无其桑说起,脑子还算不浑,讲猗顿千辛万苦寻师,如何拜见富甲天下的陶朱公,讨教致富秘籍。陶朱公亦不计他穷,不计他没资金,更没门路,只看他有聪慧脑袋,便因他而异,因地制宜,根据猗地的自然环境等综合因素,对急想摆脱贫穷、发家致富的猗顿老祖传授了八字之术:“子欲速富,当畜五牸”。

五牸,即五种母畜:母牛、母马、母猪、母羊、母鸡。猗顿于是从简单事情做起,从力所能及事情干活,从几乎用不上多少投资的畜牧业开始,本钱小,繁殖快,只需勤劳肯干,牲畜就会越养越多,资本的雪球亦自然会越滚越大。俗话说:“母羊生母羊,三年挤倒羊圈墙”,“母牛生母牛,三年五头牛”,他更懂得道家之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亦就悟出了陶朱公的生财之术,由一、二、三乃至万物,那就是资本的不断积累与不断壮大,壮大到他后来的财富能与陶朱公范蠡的巨富,并称“范猗之富”,成为一代传世的财富名人及象征。

猗淝越说越眉飞色舞,越说越与范姒粘贴得更近:“范掌柜,这不是俺吹的吧,俺老祖猗顿与你老祖陶朱公的渊源深不可测吧?去看看猗地的“聚贤亭”,上有一对楹联,你知晓否?上联叫……叫做“陶朱朱陶,三致千金”,下联写的……是……是“猗顿顿猗,五牸盛名”。你说何谓“聚贤”,不就是陶朱与猗顿并称的意思嘛。范掌柜,你说俺与你是否非常有缘分?渊源如此久长矣。”

范姒被猗淝一通吹的不信亦似信,一直说到过了二更夜,猗淝还恋恋不舍,然又不得不似醒非醒归家去。

到了第二日傍晚,猗淝又来了,还是免不了不停顿地海吹神聊:“诸位,诸位,‘五牸’的‘牸’如何写?你等不知晓了吧,牛字旁,加右边一个‘字’字。甚么意思?你等我想更不知晓了吧,雌性牲畜,就是母的,你妈妈的。”反正吃喝全有了,他越说越带劲,“亏陶朱公想得出,让俺老祖去喂牲口,还非母的不行。当然,亦亏了他老人家的指点,俺老祖才赚了许多金,得了富……不说富甲天下,亦是富甲一方,到如今,俺猗淝脸上亦光彩不少,亦有了俺猗淝的今日骄傲啊。”

自然,善面商贾还会呛他数句难听的话,猗淝亦早已习惯了,或一笑了之,或辩白一下,或干脆乘机炫耀以往,显摆现在。而大多达官贵人非常喜他,听他说笑,添了许多饮酒气氛,那些公子哥等最是起劲,最为起哄,不断引逗他,盼他出丑,盼他跳梁,引得自己开心。当然,有猗淝的日子酒肆委实热腾不同寻常,范姒的酒亦会多卖出许多。

猗淝亦不是一味嗟他人之食,有时亦会买上几陶罐楚酒,分送给“诸位”畅饮。

如此,猗淝三天两头往繁丽酒肆跑,有话没话,有一搭没一搭,与范姒称兄道妹起来,一口一个陶朱公老人家,一口一个猗顿老祖,似乎范姒就是陶朱公的化身,而他猗淝则是猗顿的再世之人。

一来二去,范姒便渐渐认识了猗淝,亦熟识了猗淝。

范姒是越说似越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他假,我看他真,反正有他,我酒肆生意好了一倍还多,多赚金锭不说,还盘活了生意,结交了诸多宫吏商友。你别瞧,猗淝这一唿噜,亦与府吏做成了好多买卖,他有钱,是个做买卖的人。是的,他一切固以金钱为中心,亦无可厚非,原本就是商贾的天性,在郢都这半年,我看他赚了不少金,颇有点乐不思齐了。”

吕不韦摇头不止,他亦相信他的眼睛毒辣:“我看他呵,不似纯粹商贾之人,实像个投机商客,你看看这一对玉佩,价格不菲呵,舍得花此大金,必定有所图,多有甚要事相求于我。”

“嗯,先生果然洞察如锥。”范姒不免诡谲一笑,坦言道,“是的,猗淝与我说了多次,他是想在宫廷珠宝买卖中分一勺羹,我说我做不了主。”

“他真敢为。”吕不韦发出异样感慨。

“这亦是我感佩他的地方,没有不敢想的,更没有不敢做的。”范姒小声嘀咕说着,边看着神情有点异样的吕不韦。

“见利起心,太过商人化,你得提防着他点。”吕不韦大摇其头,似乎是提醒范姒,恐怕是头疼针对自己琢磨着甚么。

“先生何出此言?”范姒发觉不对,有点怪疑了,先生今日怎么啦,一会投机,一会见利起心,原本不该出之他口,他亦是商人他懂,是明知故意,还是有感触发,不得而知,反正她敏感到吕不韦甚有反常,不同往常,“先生,我看您今日情绪好不对劲,说话似话里有话,是否有心思,可与范姒一吐?”

“没甚么,没甚么,你不必想那么多,或许这些日子事忒多,闹心亦就多了呵。”吕不韦打着哈哈,试图掩饰心燥意乱。

其实,吕不韦有甚不懂,他一直在琢磨“投机”这两字,固然,猗淝这个人他不喜欢,但猗淝的所作所为他心里还是蛮欣赏的,或许只有投机,才能活得更好,看他猗淝就是,活得有多滋润,有滋有味。或许,投机不失为一种策略,可以赢得满坛金子,那为甚不能赢得人上权贵呢?权贵权贵,有权才会贵,才能贵。人生能有几回搏,猗淝就是脸皮厚,厚脸无耻,却游刃有余,连范姒都认可他。厚脸皮,从来被人看作面厚,丢失自尊,然往深处想,兹有一种顽强的隐忍与坚毅,坚韧之性格,坚忍之心性,坚持之毅力。一旦厚脸有道,极可超越蜀道之难,成就一番旷世伟业。若能达到至高境界,厚而无形,世间一切恐都可踩于脚下,蔑视群雄,成功天下霸主。故而,厚脸学定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所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范姒眼瞅着吕不韦绷紧的脸一会儿慢慢松弛,一会儿又绷紧起来,心头甚是着急,原想憋住却憋不住了,突然一下冲叫出来:“不对,先生,您定然有心事,不是闹心那么简单吧。”

“没有。”吕不韦一口否定,然不坚决。

“定然有,先生,能否说出来,或许范姒能解您一点心愁。”范姒用恳求眼神期望着他。

“哦,没甚大不了的,我会过去的。”吕不韦躲避开她那双亦有穿透力的凤眼,背过身去,顾自若有所思,朝前踱走去几步,忽然低声嘟哝了一句,“唉,现在我算明白了,权贵,权贵,有权才会贵呵。”

“先生又在琢磨那事了。”范姒耳尖,闻得嘟哝,心不由一紧。

“我?琢磨甚事呵?”吕不韦回转过头来,故作一脸迷惘,反问。

“先生,听范姒一句劝。”范姒定了定心,恳切相劝道,“我劝先生不要与权谋皮,祖辈教训尤在,我曾说过,当年上祖爷范蠡亦告诫过,劝阻过国相文种,结果如何?不听,到头来死无葬身之地。而我上祖爷如何?急流勇退,方得善始善终。”

范姒说的正是,那年范蠡在灭吴后,越王勾践又封上大夫,又拜上将军,俨然范蠡成了朝廷重臣,极为光宗耀祖。然伴君如伴虎,范蠡更是明白,能共患难,难以共享王土,一遇意见相左,想法不合,君王才不管你往日功劳,如今地位,或许还会因为你太过荣耀,耿耿于怀,倘若一旦你不听王言,冒犯君王权威,必然会被除去。

因而,在位高权重之时,范蠡就主动向越王勾践提出辞吏归乡。勾践是竭力强留,竟还带着威胁说,若范蠡坚持要走,连他和他妻儿一并杀掉。听得如此杀气腾腾的挽留,范蠡丝毫没有犹豫,毅然决然,遁走江湖去了。

范蠡不但自己走了,还规劝曾与他一起为勾践打败吴王夫差立下赫赫功勋的国相文种,希望他亦见好就收,辞相还乡,安享福年。范蠡更是语重切切对他道,高鸟已散,良弓将藏,狡兔已死,良犬就烹,还特别告诫他,越王为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但文种没能听进,自恃居功至伟,一意滞留越国为相。过不多久,在要和平还是要成霸的战略方针上,主张养民的文种与勾践发生了最为激烈的冲突,然文种根本不放心上,仍以越王落难时的心境面对勾践,以为君王奈何不得自己。当有朝臣谗言文种要谋反作乱,正好,勾践自然听信了,立马赐于文种一把属缕剑,藉口道:“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至死,文种仍执迷不悟,只怨恨勾践的无情无义,却浑然不知自己的心境与识见已与君王相去甚远,君王岂能容他。最终,文种落得个悲愤自刎的结局。

吕不韦却是闭合了一下眼,大摇其头道:“不一样,不一样,范姑娘,真的不一样,我是有钱无地位,甚么亦不是,卑贱呵,你看,无端端就被府吏绑进去坐了几日牢狱。”

范姒是一声叹息,不被察觉,仍然在竭一己之力苦苦相劝:“先生,恕范姒冒昧一句,那是您太过张扬,总想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还是再次恳请先生,学一学上祖爷陶朱公,散尽钱财,逍遥自在,终成善果。”

吕不韦不想与范姒多争辩,男儿闯天下毕竟与女子不一样。

范姒自觉难劝,悠忽想起一件事来:“唉——,说到金钱,我差点忘了。”她赶紧又从竹篾箱里拿出一只樟木匣子与一卷竹简,“先生,这里面是三千盈利金。嗯,那淳于关照说,下月他等还需要一千金打理,此是清单,请先生过目,预备,过两日我即带回去。”

吕不韦甚是深情地看着她,真诚地道:“范姑娘,辛苦你了。我知晓,与这帮猪臣狗吏打交道不容易,你千万不要受委屈了,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范姒莞尔一笑:“我好着呢,他等需要我,我亦需要他等,还不都是金钱给遭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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