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明传 第十五章 善恶不分

“七弟，快来快来。”还未入山门，蛟魔王便在外面相迎。

“可是大哥醒了，正发脾气？”蛟魔王一向冷面，这忽然对自己许多笑脸还真有这不适应。

“不是大哥，不是大哥，那老牛又被放了几个瞌睡虫，且由他睡去。”蛟魔王甚喜，揽住灵明，“贤弟施得好手段，今猕猴王来了，快快与我去相见！”

灵明一愣，“可是五哥，通风大圣，猕猴王？”

进了厅堂，只见大鹏一人坐着悠闲的喝着茶，哪里有什么猕猴王。

“老三，老五呢？”

“什么老五？走了罢。”

“走了？”蛟魔王道，“怎生便走了？去了何处？”

“许是东海蓬莱，许是北冥冰川。许是九霄天宫，许是地狱深渊。天下之大，别人去往何处，须得与你汇报？”

见蛟魔王脸色要变，灵明忙拦住，“无妨无妨，兄弟平安便好，以后再见不迟，再见不迟。”

“可……”

“可什么可，皇帝不急太监急。”鹏魔王白了他一眼，端着茶壶，摇摇晃晃而出。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灵明笑道。

“没什么意思，都怪你这猢狲！”蛟魔王白了他一眼，也挥袍而去。

“与我有何关系……”灵明苦笑，却也未当回事。

南蟾部洲，大唐境内一小都郡。依山傍水，往日也无灾无难，四季如春。

水边，垂柳下，一个小小的土堆，上倚一牌位，前供着蔬果，又有三人在前披麻戴孝，跪吾前念着那往生经。

不远处，灵明带一人隐于树荫，那人一身素布衣服，极为普通，却是一个光头。

“你去罢。”

“贫僧……”

“从今日起你不是和尚了，这自称最好也须改了。”灵明笑道。

“悟空……”

“他们就在那边，你去罢。”

“你不与我一同去？”玄奘道。

“你们师徒团聚，我去，算什么。”灵明苦笑。

“你也是我徒弟。”

“我早不是了，”灵明冷笑，“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你既是妖魔，为何舍不得杀贫僧？还费这许多事救贫僧？”玄奘看着灵明，“悟空，回头是岸。”

“我回头看见的不是岸，是万丈深渊。”灵明面露凶光，“非要逼得我把你杀了才甘心吗？”

灵明未曾杀唐僧，死的那个乃是灵明用那界秘法，又废了几百年法力造出的假身。黏土成人，灌之三魂，勉强混的过去，幸得死的早，不然难免被观音道祖等人看出破绽。

“悟空……”玄奘道，“贫僧自小祈愿普度众生，如今连自己徒弟都渡不了，却有何意。”

“你要渡我？凭什么？便因我是恶？”灵明冷笑，“世间善恶谁对谁错有谁分的清，恶到善恶不分，才是真的恶。”

恶到善恶不分，才是真的恶。渡得好坏不论，才是真的佛。

见玄奘仍要辩解，灵明使个法术，击在猪八戒身后。

“谁？谁打老猪……师父？”猪八戒寻源望去，自然发展玄奘。

灵明迅速隐了身形，遗一玉牌在地，与玄奘传音，“此处东去十里，有一庭宅，内有钱财，粮食也有。你若愿还俗，作个凡人，也可供百年，若偏要还作和尚，也随你去。大唐境内，我自护他四海安平，九鼎之境，我可保再无妖邪作祟。此玉牌可与我联络，若有危难之时，天南地北，十万八千里，我仍来救你。”

“师父！师父你没死啊？怎生在这儿？”

“是，悟空送我来的。”玄奘握着玉牌，暗自缩在袖中。

“猴哥，我就知道猴哥有办法！师父乃佛祖弟子，怎会死！”猪八戒大喜道，“那，猴哥呢？”

“走了。”

“走了？又闹脾气回花果山了？老猪这就去请他，救了师父，该给他拜上一拜。”

“不会回来了。”玄奘叹了口气，“八戒，沙僧，小白龙，你们也走吧。”

“走？”

“这西天，咱不去了。”玄奘笑道。

“不，不去了？”

“嗯，”玄奘笑道，一个个将他徒弟看过去，“八戒，你愿回高老庄便去罢，悟净就别去流沙河吃人了，寻了好所在修行便是，白龙你可归海，自在遨游去罢。”

说罢，玄奘朝那坟头走去，亲手培上一捧土。里面葬着的，是他前半生的期盼，是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渴望。世间道理，远不是佛经上说的那么简单，正恶是非，也不是那么轻易可断定的。

陈玄奘，凡人。今日起，停止西天取经大业，居南蟾部洲一小郡内，再不求以身渡世人，但求一生百年，能渡得他徒弟，孙悟空。放下屠刀，心存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