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焱讲故事 第015章 黄仙报仇（一）

讲一个关于黄大仙的诡异故事。

关于黄大仙的故事，在东北流传的很多。

有人说，这玩意儿会附身，那绿莹莹的小眼睛死死盯住你，就能把你谜花了眼，然后上你的身，控制你的身体要草卷（烟）抽，还有要咯咯哒（老母鸡），要圆圆（鸡蛋，这鸡蛋可不是圆的），怪声怪调，恐怖诡异。

也有人说，这玩意儿会修炼，有人在大月亮地里走夜路，路过一个老坟圈子，就看见这玩意儿人立着，对着月亮叩拜，这黄皮子周身都是雪白的，这是要成精了。

还有人说，这玩意儿鬼气重，那窝都打在经年老坟里，能把老坟给挖空，里面到处都是银项圈，这是吃掉了婴孩剩下的。

据说这黄皮子一旦伤了人，就不能成仙了，反而会变本加厉祸害人。

它喝了人血后，两眼会变成血红色，躲在遮天蔽日的老坟圈子里，伏击路过的行人，速度极快，尤其是冬天，身上裹着一层雪，像阵白风，所以也有人叫它白毛风。

好多采参客经过乱坟岗子时，都要结伴而行，生怕遇到白毛风，这说的就是吸人血的黄皮子精。

60年代，牡丹江穆棱蓄水挖水库，用雷管炸山，结果炸开了一座几百年的老坟。这老坟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祖坟，修得结结实实，里面存着一座巨大的棺木。

可怕的是，那老坟里全是密密密麻麻堆的骷髅头，把巨大的棺材都包住了，当场把炸坟的工人吓了个半死。

更可怕的是，大家清理完骷髅头后，发现那那座棺木的缝隙在往外渗出粘稠的鲜红的液体，看起来像血，闻起来却有股清香，仿佛药材一般。

那个年代，正是破四旧、反封建的时候，大家硬着头皮把棺木给砸开了，发现里面大棺材套着小棺材，一个嵌着一个，最后就剩下一个一人大小的棺木，还是人形的。

打开看看，里面并没有尸体，反而躺着一只黄皮子。

那黄皮子可是真大，差不多有一条狗大，周身雪白，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竟似睡着了一般。

后来有人胆大，用猎枪捅了捅它，那黄皮子却应声瘪了下去，大家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层皮壳，那肉身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家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个巨大的坟头是谁修建的，为何藏在大山深处？为何里面会有那么多骷髅头？为何棺材里又躺着黄皮子的壳？那个巨大的黄皮子是不是还活着？

这就没有人知道了。

当时，有懂行的老人让大家赶紧把皮壳子烧掉，又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

但是当时大家都处在高度兴奋中，没有人在意他。

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就是关于这件事情。

这个故事非常之诡异，即便是今天，我一想起来，都不由要打个寒噤。

这个故事，要从我小时候讲起。

我姥爷家在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共和乡，莽莽的大山深处，是一个非常非常荒凉闭塞的地方。

那地方荒僻到什么地步？

首先，这里是天朝为数不多的实行土葬的地方。因为这里太过荒僻，而且地广人稀，连个火葬场都没有，所以人死后直接就找块地方埋了。

其次，九月份上山采蘑菇，大家都要扎上厚厚的绑腿，还要反复检查，这是怕蛇咬。

人要是被毒蛇咬了，也不去医院，直接抬回家等死，因为最近的医院距离这里有6个小时车程，根本来不及。

那里到处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巨大的红松遮天蔽日，一个又一个的老坟圈子，白亮亮、冰冷冷的溪水，大石头底下藏着蝲蛄（类似小龙虾）、柳根子，以及各种叫不出来名字的鱼，还有水蛇。

小镇很小，没有多少人家，好多人家养着马，家家户户都盖的小木屋，小木屋都是用结实的红松板子钉成的，有股浓重的松油味儿。

黄昏了，我习惯爬上屋顶，躺在热乎乎的屋顶上，闻着淡淡的松香味，看着远处的荒野。

大山深处，传来几声狼嚎声。

极远处的沼泽地，低低飞起来了一只天鹅。

天鹅很笨，它需要先助跑，然后拼命拍打着身体才能飞起来，这个起航的时候，没法改变飞行路线，飞得也很低，就是它最危险的时候。

所以大天鹅的人，都会提前埋伏在天鹅飞行的路线上，等到天鹅好容易飞起来了，到时候轻轻放一枪，天鹅就掉下来了。

天渐渐黑了。

我翻了个身，哧溜一下从屋顶上滑下去，跑回屋里吃饭了。

这种地方，当然流传着各种鬼魅传说。

东北的冬季特别漫长、黑暗，大家早早吃完饭，烧起了暖烘烘的热炕，我们一排孩子睡在炕上，谁也不肯闭眼，都等着听姥姥讲故事。

姥姥盘着腿，边打毛衣，边给大家讲，什么老猎人打猎时遇到了金鸡子，挖参人遇到了人参娃娃，砍柴人遇到了狼搭肩，让我整宿整宿做噩梦。

我的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原始和鬼魅气氛的小镇上度过的，如果说后来我成为了一个作家，那这里肯定功不可没。

这里真是一个梦幻般的地方。

我很想念它。

不过，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过这里了。

因为一起非常恐怖的黄大仙事件。

那个事件如此恐怖，甚至让我在二十年的时间，再也没有回去过。

别说回去，甚至一想起，就让我浑身发冷，忍不住要打一个寒噤。

嗯，讲讲那件事情吧。

故事发生在九十年代末，那时候，香港刚回归，电视上成天放着王菲和那英的《相约98》，祖国大地一片欣欣向荣。

但是在当年的东北，可以说是哀声怨道，鸡飞狗跳，因为在那一年，天朝开始了史无前例的下岗潮。

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么样的，反正在当年的东北，下岗绝对是灾难级别。

当时的东北，大国企几乎垄断了一切，厂子有自己的学校、医院、甚至派出所，从你一进厂子，这一辈子，生老病死结婚退休，厂子全包了。

可是现在倒好，厂里一个通知，往往两口子一起下岗，对一个家庭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那时候的小酒馆里，到处都是酗酒的下岗职工，喝着劣质的散白酒，吃着最便宜的下酒菜，社会治安几乎崩溃，做什么的都有。

当年的人命有不值钱，你想杀个人，随便去小酒馆找个酗酒老工人，他帮你杀了人，还帮你顶罪，两条命，也就一万块钱。

我大舅当时在大名鼎鼎的牡纺做个小领导，每天跟厂领导一起研究开除哪个，劝退哪个，整天提心吊胆，就怕回家路上被哪个下岗职工开了瓢，或者谁家媳妇喝药上吊了。

这工作越做越没意思，干脆自己主动辞职，给厂里解决一个下岗名额。

我大舅倒也不是高风亮节，他早就看开了，就国家这阵势，大家早晚都得下来，还不如自己主动下来，补偿款还能多一些。

他拿到这个钱，就回老家共和办个养鸡场，现在国家在搞改革开放，南方那边早就轰轰烈烈干起来了，他也想做一个改革开放的排头兵。

他当时想得好，却没有想到一个问题：黄皮子最喜欢吃鸡。

黄皮子喜欢吃鸡，那是大家都知道的，甚至在它上了人身后，除了草卷（烟）以外，最喜欢要的，就是“圆圆”和“咯咯哒”。

你去办养鸡场，那必然会招来海量的黄皮子，尤其共和就在莽莽的大山深处，那黄皮子要是下来了，谁能拦住它？

所以说，命运的伏笔，在我大舅踌躇满志、英姿勃发回乡创业前，就已经埋下了。

但是谁也想不到，竟然以那样惨烈的一幕展现开来。

我大舅当时是村子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又很有出息（在牡纺厂做个小领导），现在更是响应国家号召，返乡创业，自然受到了当地的热烈欢迎。

当年的民兵连长，现在的老支书恨不得夹道欢迎，当时就拍了胸脯，说保证“要地腾地，要人送人”。

但是他听说大舅要办养鸡场，当时脸色就变了，甩下一句“瞎胡闹”，就回去了。

我大舅也是个倔脾气，想着我办养鸡场，一不偷，二不抢的，你有啥好阻拦的？

当时我姥爷去了外地，我姥姥也劝不住他，只好由他去了。

他说干就干，他当时就找了几个闲汉在自家后院搭建厂棚，准备轰轰烈烈干起来。

当天晚上，老支书就拎着一瓶酒，敲开了大舅家的家门。

老支书告诉他，并不是不支持他，而是这黄大仙真是惹不起，老谷（我姥爷）不在家，他要是在家，也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大舅是个大学生，又是党员，可是受到过科学教育的，他就说了，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根本都是胡说八道！

什么狗屁黄大仙，那玩意儿就是黄鼬，跟老鼠差不多的低级生物，这玩意儿，有啥好怕的？！

老支书却说，你太年轻，根本不知道黄大仙有多厉害！

他说，老辈人都知道，深山老林里，最可怕的并不是饿疯了的狼群，小指肚儿大小的毒蚊子，生撕黄牛的东北虎，甚至拦路的恶鬼和冤魂，而是黄大仙。

上了年纪的东北人，都对黄大仙很宽容，即便被偷吃了辛辛苦苦养大的老母鸡，即便是被它尿湿了被褥，也都一笑而过，最多嘟囔几句。

因为大家都知道，五大仙家，狐仙有仙气，白仙心善，灰仙爱干净，柳仙性子冷，就数这黄仙最邪性。

黄大仙邪气重，报复心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它最狠的，就是换命，用它自己的命，去换掉你的命。

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做法，基本上无药可救，而且非常残忍，被换命的人往往会人七窍流血，四肢断掉，鲜血流干，哭嚎痛苦而死，就像中邪一样，非常恐怖。

在当年，这里就发生了一起黄大仙换命事件，而且就发生在咱们村子。

他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年轻，咱们这里还很荒凉，天一黑就能听见狼嚎。

村子里也没多少人，家家户户都藏着几杆猎枪，农忙时种地，农闲了就上山打猎。

当时村子里又一个哑巴，姓徐，独门独户，家里就他一个人。

这徐哑巴人残是残，但是心眼多，看着别人打猎，又卖皮子又吃肉，也想跟着上山拣点洋落。

但是你想呀，一个哑巴怎么围猎，指挥也指挥不了，搞不好一枪上去把人给打了？

没办法，当时你爹就教了他几手挖陷阱、下套的本事，让他逮一些山跳、野鸡，对付着过日子。

有一年，这哑巴上山套野兔，就有外乡人过来找他，问他会不会逮黄鼠狼，他们大量收购。

这两个人是一家毛笔厂的，专门出口日本。

毛笔头说是狼毫，其实是黄鼠狼毛，尤其是黄鼠狼尾巴，是做上等毛笔的首选。要是没黄鼠狼毛，那只能用兔子毛，那品质就差了，日本人是不要的。

没想到，两个人在各个收购站走了一圈，一只黄鼠狼都没收到。

东北人最信五大仙，尤其是黄仙，谁敢触它的霉头？

别人都说，这黄大仙没人敢动，这玩意会换命，捉这玩意会断子绝孙，除了绝户，没人敢招惹它，除非去找徐哑巴。

因为徐哑巴是个光棍，原本就是绝户，还是个哑巴，天残，只要给钱，没啥不敢杀的！

那哑巴比划了半天，和他们谈好了价钱，就开始上山捉黄鼠狼了。

捉黄鼠狼和捉山跳不一样。

这玩意会锁骨，圆珠笔粗的小洞，它都能钻出去，用网根本网不住，下套子也没用，这玩意儿太狠，要是被夹子夹住，或者套住，它就会直接咬断腿跑掉。

捉黄鼠狼，得用专门的工具，用木猫，或者竹筒子。

你爹当年教他捉狐狸、山跳后，也跟他说过如何捉黄鼠狼。

捉黄鼠狼最好用木猫，这木猫是一个木头做的捕捉器，一个长形的木箱子，两边是平衡的活扣，里面吊一块肉，黄鼠狼只要一吃肉，那活扣失去平衡，吊门会自动放下来，给黄鼠狼扣进去了。

或者找一个半米多长的竹筒子，中间打通了，在最里面放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喜鹊，然后把竹筒子埋在地上，筒口和地面齐平。

这黄鼠狼和狼最喜欢吃喜鹊，它闻到肉味，就会缩骨钻进竹筒子，等吃完喜鹊后，才发现那竹筒子又滑又窄，根本没法转身，就给卡在里面了。

但是说是说，其实没人这么干，说白了，黄大仙出名的邪气重，心眼小，你不招它，它说不准还要来招你呢，谁敢动它？

徐哑巴敢！

结果他就惹出来了一件滔天大祸，以及一个关于白毛黄皮子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