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稻禾 二十三、澡堂门口

我工作后大概两年多的样子，建工班一个同学来合肥找我，我很意外，上大学时候他和我们的宿舍在一层楼上。来过两三次，每次请我吃饭都是半天掏不出钱的，最后我付了。

他又一次过来请我吃饭，他说他在做直销，要我买他的东西，一直推销产品。买单的时候，他半天没有掏出来钱，我就给付了。

他又说请我泡澡。

洗完，我们躺在休息室。

其实我现在也在代理一款产品，这样我们互相扶持一下。我说。

是吗？他很吃惊。

我这个是护肤品。我们互相买对方2000块钱，怎么样？

我想想。他半天不说话。

他可能觉得目的应该实现不了了，有些不开心。

他提议叫捏脚的。

先来了一位，我让他先。

这种澡堂里，捏脚都会有意无意的给你提示要不要“刺激的”，然后捏脚的时候，带有一些动作挑逗你。但是你只要说不需要，基本上就停止了。

他正接受这种挑逗，享受着。

我借故去卫生间，直接走了。

从此后他再也没有联系我。

澡堂门口

一、

富民街有一家澡堂，开的时间比较久，离煎饺店不远。

一到过年生意特别好，那个时候农村也没有家家都有太阳能的，没有那么普及。到了过年，无论有钱的没钱的，都会齐聚一间屋子，“坦诚”相见，平时节俭的老人们也会在年三十前找个晴朗的日子去澡堂泡一泡。

写春联的李老的摊位就在澡堂边上，李老是初中政治老师，属于返聘，已经到退休年龄。按他的说法就是他太过于优秀，学校离不开他。学生们给他起了很多外号，老汉、老汉奸，李翻译官他发型三七开，头发不多，中间稀少，带个眼镜，像极了抗日战争片里的汉奸翻译官。他经常骑自行车，上面挂一个包。

他从小年二十三开始就在那里摆个摊子，写春联。我们这边的习俗是过年三十早上贴春联，而春联是每一道门都要贴，厨房、灶台、都要贴。

他经常上政治课，上一半开始讲丰功伟绩，某个学生上学时是个渣子，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走上正途，渣子多年后衣锦还乡是个老板，上门感谢他，他有很多个这样的渣子学生。于是有的学生被他骂成渣子，却有种光荣。李老的批评时常带有人身攻击，却很诙谐。

我很惭愧，初中跟他学过半年。李老似乎已经不认识我，没有叫我的名字，似乎是我没有天赋，和他学毛笔字，他能叫的出名字的，都是他上课时候经常表扬的那几个。所以老师是只记得他眼中的渣子还有学的好的学生，我断定我是没有什么闪光点的，我也不是渣子，所以我很惭愧。

我、小古在他那里学了半年，从夏天学到冬天，磊子没学，他觉得瞎耽误功夫。大东就是在家玩游戏，大东的小屋堆了很多漫画和游戏盘。也是从那年开始，我家的春联都是我写。

周日下午骑个自行车，半个小时的样子到他的村子。

李老的家在路边，他家后院还有个小的水塘，他老板有时候在那洗衣服。那个时候水塘的水真的清，可以洗衣服，冬天被霜打过，更是清澈见底。

我们到了，他老伴叫他起来，他正午睡。

李老两个孩子，大儿子脑子好像有点问题，有点像文生哥。我们每次去，他一开始坐门口，然后就被他老伴叫到房间看电视，不准出来。后来我们才明白也许这才是他一直不退休还在上班，过年出来写春联卖钱的真正原因。

李老每次说起来他女儿是很自豪，写的一手好字，堂屋就放着他女儿写的《沁园春雪》，裱好了挂在正中。总之他的女儿很优秀，但是我们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们自己先练，他拿着毛巾焐脸，走到我们边上，双手按着毛巾，露出眼睛。

你这个写的还不行，你上次又白学了。。。你这个还行。。。你写这个搞什么？没学会爬就学走！

过年前，我、磊子、小古、巍巍约了一起去澡堂。

李老坐在摊子前，和几个老头在吹牛。

澡堂里面只要有人进出，旁边的老头就说：家里对联可写了？来看看李老的字，李老对联写得好。还有几个老头会比个大拇指。

李老翘着二郎腿，微微的笑笑，但是不看顾客。

李老不时地给几个同伴发烟。

澡堂里人太多，水里坐满了人。老头子们一泡就是一下午，很快越来越拥挤。

可能是下午没什么生意，李老也进来了，叫了个搓背。李老觉得搓的不行，要那人继续搓，那个时候，搓澡的人就是要快，挣个过年的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他知道李老，硬着头皮又搓了一遍。

再搓皮都搓掉了。

我怎么感觉你没使劲啊。。。李老说。我给你加钱，你再搓搓。

李老，等着搓的人多着呢，要不钱你先别给，你再泡会，我再帮你搓。

李老泡了会，准备要走了。

李老对搓澡的人说：把你家春联拿来，我免费给你写。

搓澡的人也没说什么，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到了付钱的前台，李老一只手用手帕擦头发，一只手摸索着口袋。

老板，你这大门春联还没写啊？我给你写啊。

那好啊。

李老还在掏钱。

那今天不要付钱了。老板说。

李老笑呵呵的说：我给你好好创作一幅。

每年澡堂老板以及搓澡的师傅和李老都有这么一番对话。

我们出去碰到刘灿灿来了。

她和我们几个打招呼，唯独不和磊子说话。

躲一边去！刘灿灿看着磊子说。

这是你家啊。磊子站着不动。

还是这么幼稚。

刘灿灿往哪边走，磊子就去哪边，我们只得拉了磊子过来。

我们转了会，磊子看到刘灿灿出来了。磊子买了擦炮（擦炮，用个像火柴一样的盒子装着，一头在皮上擦一下，就像火柴一样点燃了，立马扔掉，一会就炸了，扔到水里，也可以炸，80后的童年记忆，同时期的还有贯炮，往地上使劲一摔就炸），扔地上一滩泥水里，炸了刘灿灿衣服脸上都是泥点。

刘灿灿看着磊子，脸气的通红，哭了起来。

磊子和我们走了一段又跑回去。

别哭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放了我。刘灿灿哭着说。

你知道我喜欢你。

你要我说多少遍，都已经过去了，我说过了。

我过不去。

那你叫我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对不喜欢的人说喜欢吧。

上次那个男孩是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

那花怎么回事？

那就是要追我的一个师兄，我没有答应。

那我一点机会都没了吗？

你发现没有，我们这些同学，所有的同龄人都长大了，只有你还没有长大，我觉得你不是喜欢的人的样子。

磊子用纸给她擦了擦脸。

你再去洗洗吧，对不起。

磊子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失恋期，才终于失恋了。

二、

学校的澡堂不大，洗一次4块。

我们一般要到十月中下旬才会去洗，主要是比较懒得原因，打完球，在水房冲冷水澡，瑟瑟发抖，第一盘水浇下去就不冷了。那时候身体素质真是好，现在是刷牙都要用热水。

冬天下大雪，村长和老吴打赌，敢不敢去洗冷水澡，村长冲了，老吴不肯认输，也去了，第二天，村长一点事没有，老吴发烧了。大蒋在电话里骂村长骂了二十分钟。

老吴在被窝里虚弱的对大蒋说：村长主要是脂肪厚，我主要是因为，我练的都是肌肉。

周末的时候澡堂人最多，有时候还要排队。

我们很喜欢看从澡堂里出来的女孩，个个小脸红扑扑的，头发湿漉漉的。村长看着看着就会把心里话说出来：这个不错，红的正好。

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假装不认识他。

这个也不错，脸看不到，但是身材正，韩稻，韩稻。。。村长叫我。

那女孩把头发往后面撩了撩，露出来脸。

哪个不错啊？印相问。

我说你不错。

我不错要你说。听说你在网吧明目张胆看黄片，都传到我这了。

旁边女孩都望过来，村长躲我们身后，这个时候我们坚决不能让别人有误解的可能，坚决不给他躲。

你还好意思躲。

你小声点行不行？

有胆子做，还怕丑？！

你要是答应我以后不看了，我就考虑做你女朋友。

村长小脸红扑扑的，连忙点头。

真的啊？

我说了我考虑考虑。印相走了。

杨小莉也从澡堂里出来了，肉嘟嘟的脸红的像苹果，沮丧的走了过来。

余汪生晚上一起吃饭。杨小莉说。

好啊，今晚都来，我请客啊。

村长顾不上看他的“姐”，目送印相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