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容•覆玄黄 第三十章 非剑、废剑

第三十章非剑、废剑

手，微微虚握，月白的衣衫下摆在膝间铺得很平。少年坐了半个时辰，没有移动，没有出声，没有饮茶也没有抬眼。一切都十分平和，十分规矩。

规矩便是紧张，紧张却不是慌张。

江景离坐在红檀木雕的围椅中，很安静。离他五步之遥的天都太宰也很安静。他今日穿着一身便服，蓝黑色的长发束在琉璃冠中，颜色显得有些深邃。时光的痕迹，在这些进入还真境界的强者身上很容易被隐藏或者消弭。但气质与韬略，却会随着岁月愈发的酿出滋味。

此刻靳千殇身前的桌上摆着那封贺兰萍的信，信封平整，金漆的封口却没有拆启。他目光清亮，没有看信，而是在看不远处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半个月前策贤司便发来呈报，将白石洲的事情详细进行了说明。那份呈报对江景离等人进行了诸多猜测、质疑甚至是控诉。以至于本应授予他们抗击魔族，力挽狂澜的嘉奖都被扣在了司衙。而在那之前他便已经收到了神驹龙行的私信，内容自是与策贤司所言截然相反。当然，在更早之前，冠羽试炼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天下。所以此刻他很好奇，想看看这个搅得风起云涌的神秘少年究竟是什么样子。

终于看到正主，却让他稍感迷惑。因为这个少年太平凡，同时又太不平凡。

平凡是因为他的外表、气息，如果不知道在白石洲事件的人，看见他一定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有些稚气的眉眼，有些青涩的脸庞。除了简单干净之外，至多就是便是有些淡然的早熟。而且那清浅的呼吸，更加的平凡。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真气流转或者真元厚植的迹象。

但也正是因此，这个少年极不平凡。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没有修行，仅靠自身识念、算法破解封雪七悬阵的人。也是在冠羽楼危机中，退去魔族拯救圣女和一众学子的人。还是个有胆气有理据将策贤司司卫气得差点吐血的人。当然，最后这一点让靳千殇意外之余，多了几分愉悦，因为他也不喜欢那个叫闫明的司卫。

“你就是江景离？”

沉默终须有人打破。

“是”

“之前一直住在暗稷山？”

“和师傅一起。”

“你师傅叫什么”

“……”江景离忽然有些卡壳，自小而来师傅便是师傅，从没问过什么名讳。

靳千殇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顾忌。便随口道：

“这也不重要，你师傅教了你些什么？”

“不过是些呼吸吐纳之术”

靳千殇点点头，心想也应该如此，否则都已十五岁了，不该是这般气息。

“你来见我是想恢复白石洲的试炼？”

“是”江景离恭敬地地上联名书。

靳千殇看着他，却没有去接。少年有些尴尬，心想此刻步尧风在场就好了。可惜那家伙一到天都就野了，根本再不理会他。

递书的姿势很难受，但靳千殇没接，江景离便不能动。

“这件事恐怕不能尽如你愿”

靳千殇终于还是拿走了书信，虽然只是随意地搁在桌上。

江景离听着，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不能尽意，便是可以通融。他轻声问道：

“敢问太宰大人的预案是什么呢？”

靳千殇微微诧异，这少年竟是如此敏锐。他没有说话，再次定睛看着江景离。还是那张平凡的脸，还是那么干净的眉眼。有点紧张，却不慌张。

“你很专注”靳千殇说道。

“师傅说专注才会强。”江景离很诚恳地回道。

靳千殇略微沉吟，仿佛在品味这句话。顿了顿才说道：

“关于白石洲的冠羽试炼，要重新举办不太现实，但如你所说直接取消也过于粗鄙，有失公允。”

江景离认真地听着，没有多话。靳千殇很满意少年的表现，缓缓说道：

“我会安排在天都进行一场临时测试，凡是通过者便能参加今年的风华诀。”

“公平么？”江景离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因为公平可以是指这种方式，也可以是说这个决定。但靳千殇明白少年指的是什么。他微微挑眉说道：

“测试标准取得是其余九处冠羽试炼水平的基础值，所以足够公平。”

江景离起身，施礼，道谢。

靳千殇眯眼看着他，心想公主殿下特意嘱托，让他将那把剑作为风华诀头名的赏赐，确实有点意思。于是他转了个话题道：

“我承贺兰萍那丫头的情见了你，但你似乎提了个与之前不同的要求？”

江景离微讶，没想到贺兰萍竟会直接帮他向太宰要剑，不由心中感动。

“我原本是来求剑的，只是现在剑已不在您手，所以无需再求。”江景离平静地回道。

“意思是说你有自信拿到风华诀首名？”靳千殇眼光闪了闪。

“我想试试。”这个问题步尧风曾经问过他，所以他用同样的答案回复了靳千殇。

“有意思。”靳千殇笑了笑，然后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惊鸣非剑或者说是废剑吗？”

废剑这个词江景离听过很多次，但至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把神剑会是废剑，或者如靳千殇所说惊鸣非剑。所以他施礼，请教。

靳千殇屈指抬了抬下颚说道：“这把剑本是数百年前仙宗之主与魔族凯旋侯共铸。”

江景离愣了愣，仙宗与魔候？这组合有点怪异。靳千殇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

“这二人本是死敌，但后来成为莫逆。为纪念这段友情，二人分别将真力融入剑锋之中。但当神剑功成时二人却觉得兵者凶器，大不利。可是又不能毁弃，于是这两人便将各自真元封于两侧剑刃，以天陨神铁作为媒介。这样一来，除非人魔两人同时握剑运使真气，神剑之威方可现世。可人魔如何共存，何况两人握剑，又如何使剑？所以说，这根本是柄非剑或者是把废剑！”

“也就是说除非有人同时拥有仙魔双力，才能发挥其威？”江景离问道。

靳千殇眯了眯眼说道：

“兵器最大的作用便在于能将运使者的真力加成，否则再如何锋利的神兵终究力量有限。而仙魔双元互冲互斥，不可能同时存于一体，更不可能相互配合。”

江景离专注地听着，隐隐把握到师傅为何要他取剑了。世上唯有他体纳双绝玄力，所以只有他能与惊鸣共鸣，借此疏导两股力量的互冲减轻自己的痛苦。

看着少年若有所思的样子，靳千殇以为他正失望。于是笑道：

“毕竟此剑意义非凡，材质非凡，所以作为礼剑亦是巨大的荣耀，足堪其价值”

江景离点点头，不再多言。道了声谢，便将告辞。

靳千殇微合双眼，看着少年走到门口时似乎极不经意地说道：

“我也不喜欢策贤司那些家伙，但你得罪他们怕是日子难过了，毕竟测考举贤的事情由他们管着，我也不便插手。”

江景离身形停了停，转身深施一礼，然后缓缓退出门外。

靳千殇弯了弯嘴角，似乎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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