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容•覆玄黄 第二十章：机 锋！

第二十章：机锋！

甬道深幽微潮，四人小心翼翼地前行着。各自心怀思虑，他们在楼中行走已有不少时间，但一直深处青石甬道中，原本楼宇应有的阶梯、凭栏、房间居然一个也没见到。难不成，整座冠羽楼除去外部那些障眼法的建筑，内部一直就是由石道组成的？那魔族究竟是如何瞒天过海在人类和兽族眼皮底下改造了如此巨大而机要的冠羽楼的？

正自思忖间，楼卿卿想到了什么，紧走两步来到江景离身边轻声问道：

“我原以为你是个很冷静而聪明的人，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所指的，自然是释放玄冥火的事情。

江景离想了想，很诚恳地回答道：

“正是因为我很冷静，想的很清楚所以才会这么做。”

“哦？”楼卿卿略感意外。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为我去死。”江景离淡淡地说。楼卿卿闻言容色微动。

不想让别人为我去死。这句话其实很普通或者很朴实。没有什么豪情热血，也没有什么大义牺牲。甚至很多俗语比它总结得更直接而且精辟。比如：害人之心不可有。比如：莫以善小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但这句话最特别，因为这是原创，是心声，是江景离自己说出来的。

楼卿卿细细听着，很久以后都深深记得这句话，记得那个十五岁少年说话时语气中的平静和坚决……

风自暗处袭来，拂动地面上细小的沙石发出阵阵轻响。这一路他们连穿四层楼道，除了开始两层遇到少量异兽外，最近两层只零星会出现些低等级的怪兽。似乎事情正朝好的方向发展，江景离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又穿过三层楼道，众人来到一座空旷的石殿中。四下观看间，江景离确定应该已经到了冠羽楼的基座处。而在石殿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央有三根颜色殊异的铁杆，想来便是驱动冠羽楼变形的中枢系统了。

“就是这个吧？”步尧风问道

“应是不错。”

“可有把握？”邢洐看着法阵与机关问道

“开玩笑，这家伙可是和我一样能破解无常子‘封雪七悬阵’的人咧！”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得担心了。”邢洐嘲弄地看着步尧风。

楼卿卿摆了摆手打断二人问道：

“有什么不对么？”

江景离眯了眯眼说道：

“不太合理。”

“嗯？”

“就算要布置陷阱，阻止援军，但如此重要的中枢地带一点戒备守护都没有留下，这不太合理。”

“不是有个法阵么？而且你都说了他们算准我们都会往上走，所以下面不留人也正常。”步尧风满不在乎地说着，却暗自握住了腰间的挂日刀。

一声轻笑自中央阵法中传出

“你的演技也太恶劣了，让人看不下去。”随即三道人影出现在眼前。

为首者约莫三十来岁，一袭藤黄长衫，脸上带着哑银色的面具。黑色长发束成锥髻，面色白皙像是个文弱秀才。但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眸和修长玉白的手指，都给人极为深刻的印象，那是高手的印象。

在他身后则是衰婆和灾公，二人神色恼怒，煞气满身。很明显对于这些少年会来到此处相当的不解，也相当的不满。

这三个人，如三座山，横亘于眼前，阻隔着生与死的通道。江景离之前曾挥剑开山，但独食与这三人相比，只怕连山丘都算不上。现场气氛陡然一凝，浓重的压迫感犹如实质，让人肩头似乎的下陷了几分。

楼卿卿瞟了瞟江景离，见他面色如常，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不由心生波澜，莫非这样的局面你已料到？

“还好，你们只有三个人。”江景离淡淡地说着，打断了楼卿卿的思绪。

“哦？”银假面语音微异。

“我们有四个人”

一语毕，步尧风微微皱眉，邢洐暗自戒备，楼卿卿默默评估。

虽然衰婆被鬼霾所伤，但应该已然驱除。她与灾公实力骇人，哪怕在冠羽楼中受制于术法无法全力施展，但其威能也稳稳压过己方，更不要说那个神秘的银假面。单看那渊渟岳峙气态便知道其实力远在灾公与衰婆之上。如此局面，可谓险恶至极，可他为什么还如此平静？楼卿卿看着眼前少年的背影，生出很多不解。

“你的意思是……这算优势？”银假面顿了顿，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才饶有兴趣地问。

“是的，我们有优势。”江景离看着银假面，同样认真地回答道。

机锋如剑，伐势、诛心……

现场的气氛有了些变化，这变化来源于少年的平静与自信，即使有些莫名……

“请指教。”银假面很诚恳地说着。

江景离看着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内心却涌起无限波澜。从入场伊始，对方便施加了巨大的压迫。空无一人的中枢是个陷阱，三名高手的隐伏是个陷阱。虽然他察觉并揭破了陷阱，这样的局面对心理的冲击却难以弥平。

原本穿越楼道带来的自信和希望，在一瞬间崩溃。往下走才是真正的入局么？对方早在此地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么？是自己的小聪明带着大家前来送死吗？向下，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么？

无数的责问与质疑冲击着少年的心海，让他背负起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是银假面要的压力，从一开始便计划的压力。

有压力，就必须抗住。江景离专注地看着对手，师傅说过专注就是修行，专注的人都很强。所以他看出了破绽，用平静与莫名的自信使将压力淡了数分，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机锋如剑，伐势、诛心……

江景离开口了。

“我们有优势，因为我没有算错。”

银假面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衰婆的衣衫上落着石屑，下摆有五处爪痕。灾公黑色竹篮的边缘也有三道缺口。如果没猜错应是匆忙间从楼宇上层跋涉而来，，并且遭受那些异兽的无差别攻击，而且还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江景离一字一句地说着，灾公衰婆的脸上露出讶色。

银假面依然沉稳，依然沉默。

江景离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算错，那便是你们的失算。比如灾公衰婆的负伤，比如那名让步尧风、邢洐联手都吃了大亏的魔族高手未能到场，比如……你的出现！”

机锋如风，虽是清浅，却似乎真的将压力带走了数分。

银假面沉默，然后缓缓开口：

“谢谢！”

“……”

谢谢？银假面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为之差异的词。

“谢谢你为我这个局加码，今天人类要多失去一名不错的少年了。”他淡淡地说着，唇角弯出一道弧线。

刚刚趋缓的气氛骤然加紧，压力再次重压而来……

“很抱歉。”

江景离马上回了一句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银假面懂了，但他不相信，挑眉问道

“莫非你真认为能活着离开？”

“没有把握，但有机会。”

这次银假面没有等待，追问道

“请指教”

“我说了，我们有优势，其中之一便是你的出现。”

“难道你觉得我比他们弱？”银假面戏谑的问道

“不，因为你是人，而且是见不得光的人。”江景离看着他。

银假面眯了眯眼，目光锐利如刀。他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局如此繁复，单靠魔族或者魔人不可能实现。所以必然有人类参与其中，并且其身份绝不寻常。本来这个局不需要他出面，但江景离等人的行动逼得他不得不亲身处理。这便意味着他见不得光，见不得光便有顾忌，出手落招必然处处掣肘，不能留下痕迹。而少年们没有顾忌，不需要担心胜负，能逼他显出真功夫便是胜利，留下痕迹便是胜利，这自然是少年们巨大的优势。

压力，似乎又减弱了数分

银假面叹了口气：

“想不到我仍是低估了你，但这还不够，因为我有把握不留下任何痕迹地杀死你们。”

机锋如剑，伐势、诛心……

江景离看了看他，淡淡地说道：

“你……没有发现，我一直在拖时间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