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獠牙 第十四章：蔓蕨萝花（上）

这时，山洞里阴风骤然悬起了一个圆圈，朝着罗将士跑去，手持长剑，被风一吹，很是英武，他就这么站立着，像一尊雕塑，烈烈风中。

我一脸诧异，注视着罗将士身边发生的奇异现象。我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妖风为什么一直围着罗将士旋转，阴气深深。妖风在罗将士身边呼啸了一阵之后，慢慢在减弱着威势。我们几个人远远地看着他，静观其变。只见他的脸上有灰白的冷霜浮现在表层，泛着青灰色。

湛蓝的天空里，七颗北斗七星呈现出血色，原本银子一般的颜色被殷红代替了。他们按照自己的位置排列在夜空里，辰宿列张，天地玄黄,一派宇宙洪荒的诡异势态。

苍茫茫的荒野上，阴兵兵团走过的地方留下了数不尽的脚印，这些脚印和凡人的脚印很是不同，阴兵的脚印散乱地交错在土地上，或是卵石上，或是杂草枯树上，都会留下一处荧光的脚印，这些荧光的脚印浅淡，泛着轻微的幽蓝。我想，这些幽蓝极有可能是冷霜，这也说明，阴兵的阴气极盛，把他们所到之处都瞬间冷化了。

“这就是所谓的阴气。”郝智礼说道，“在这幽暗的密闭空间里，这些阴气更加逼人，如果人的脚印踩上去，就会损伤阳气，以致使人中气匮竭，严重了就会眼圈灰暗，痨病缠身。”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啊？”姚止末不解地问，“智礼，你快说说。”

郝智礼没有及时回答姚止末的问话，而是把脸转向罗将士。郝智礼定睛看了罗将士片刻，直到把他看的浑身发憷了，他才说。

“罗将士，你来说说吧。”

我是知道的，郝智礼长年出没于这些阴森恐怖的墓穴之中，接触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着实不少，他也在这样的阴森鬼气的经历中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会比我们更加敏感。既然他看透了罗将士，问他这些问题，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衡豫、姚止末三个人也都用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罗将士。罗将士被我们看的不知所措了，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起。这时，郝智礼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说道：“其实，你也是阴兵。”

我们都猛然跳开，都尽量与罗将士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极阴之地，阴气被圈闭在密闭的阴穴中，极难散去。”郝智礼看了看我们，接着说，“现只说这位罗将士，却甚是奇怪。”

郝智礼定睛直勾勾的把目光聚焦在罗将士身上。过了许久，郝智礼在深思熟虑之后，缓慢地说道：“你好像接触过什么仙物？”

罗将士也是一脸懵懂，他上下看了看自己，并无大碍。他浑身上下还是那身戎装，只是在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和征程的历练之后，更加血气方刚了。

“莫非是其他原因？”我看了看周边，说。“蔓蕨萝花？”

“对。”姚止末和衡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到。“就是蔓蕨萝花。”

说完了话，他们俩又相互看了看对方，会意地一笑。

小神仙郝智礼须臾片刻，很是严肃的说到：“看来这蔓蕨萝花并非等闲之花。这花至阴，趋势极寒，时间久了恐怕会伤及到我们的性命。”

他说完，默默地点上了一支烟，塑料打火机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有几丝阴沉，他的瞳仁里泛动着一些莫名的翳云，他似乎在隐隐约约浮动着。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烟雾在密闭的空间里徐徐弥漫，灰蓝色的与那些幽蓝的寒气一接触，发出撕裂般的咯咯声。

在此刻，我们都听到了这咯咯声，几乎是同时看向那些烟雾交合的空中。此时，那些幽蓝和灰蓝的空气仿佛是凝固了，缓缓地在编制着一张烟雾优美弧形的网，自然，舒缓，其中又隐约散发着诡谲的杀气，那些咯咯声，让人不免生畏，瞬间脊背发凉。

悬浮在半空中的烟雾，逐渐凝固着，固化着，就像凝固了的空气，那些原本匍匐在地表的蔓蕨萝花，起初只是在寒气的地表层蔓延，侵蚀着每一寸正常的地表。我注意到，蔓蕨萝花就在那些幽蓝寒气在空中与灰蓝的香烟的烟雾发生奇妙反应的刹那，稍微停顿了片刻，而就在烟雾集结成一片诡异奇特的网的同时，蔓蕨萝花的先遣军团像是嗅到了什么，几乎是成九十度角的趋势，向空中进发。

“我明白了。”郝智礼猛然说到。“一定是它，这鬼花在作祟。”

“这花好阴寒，吓人啊。”姚止末莫名其妙地说。“唉。”

她的这声一叹，让我的心里一沉。我和衡愈同时看向姚止末，只见她的头发脸上开始像结霜一样，出现了令人不解的现象。她的头发正在加速老化，从发梢的灰白，逐渐顺着头发朝发根而去。她的脸上，皮肤也在开始白化，仿佛一瞬间整根从里到外都失去了血色。更有甚者，姚止末的眼睛的瞳仁都在白化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这一恐怖的现象让衡愈一惊，他陡然抓住了姚止末的手臂，说。“姚止末，你怎么啦？”

也就在一瞬间，一股极寒的冷流自衡愈触碰到姚止末手臂的地方隐约传导而来，那股冷流刺骨的冷，麻，酸，疼，像是一把冰锥，直插肌体之下。衡愈被这冷流一击，猛地大叫起来。他的口中不停的喊着啊啊啊。

“为什么我能感到疼痛，”衡愈也很是奇怪，疑问地说。“我看姚止末好像没有一点感觉一样。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郝智礼见多识广，他常年在这些阴森恐怖的地下冤魂鬼魅的世界里游荡，自己都快成了一只孤魂野鬼了。他看了姚止末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在这阴寒之地，女人就是麻烦。”

郝智礼从腰间的一个小包里，不经意间抽出一根钢针，在衣袖上擦了擦，再把姚止末的左手臂抓住。在她手臂肩髃穴的位置，一下扎下去，只见姚止末浑身一抖，像是触电了一般。紧接着，郝智礼让我按住姚止末的左手臂，他不慌不忙地又从腰间的小包里抽出一根钢针，抓紧姚止末的手臂，在曲垣穴的位置上扎了进去。这一针，让姚止末整个身体一阵，接着再一阵抽搐。按照此法，郝智礼又在姚止末的右手臂相同的两个穴位上扎了两根钢针。没过几分钟，只见姚止末的嘴唇有了一点血色。

此时的姚止末近乎僵硬，她的肢体语言反应也慢了很多。好在郝智礼的钢针的扎刺穴位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她眼睛里流出了疼痛所引发的泪水。

“真是不容易，”郝智礼叹了口气说，“总算有痛觉了。有了痛觉，说明她还有救。”

我和衡愈还在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不过，我们也都被郝智礼这神乎其神的起死回生的绝招给镇住了。这么多年，表弟郝智礼也真是身经百炼，出入过不下上千座各朝各代的墓穴他的见识可是非同一般。郝智礼对于进入墓穴里时，所要禁忌的规矩和忌讳很多，回来我才知道，他第一禁忌的就是女人进入墓穴。在墓穴之下，阴气太重，尤其是那些千百年来腐烂尸体所产生的尸毒更是容易侵入女人，尤其是在月事期间的女人，甚至回招来血光之灾。

此时的姚止末脸上有了不易察觉的绯红。也不知道是寒气复苏的征兆，还是月事所引发的潮红。关于月事，我们是不适合过问的，毕竟是女人家的隐私。

也就在这时，我想起了我的祖上的那本奇书，《阴阳玄冥论》。记得闲来无事的时候，我翻阅过此书的一些章节，其中就有这么一篇写到用针刺之法镇邪保命的医法。眼前郝智礼所用的钢针扎刺穴位的医法，几乎和书里的手法如出一辙。也就在此时，我的脑海里也陡然翻浆出一些疑窦。悄然间，我也对表弟郝智礼油然多了几分敬佩，看来，他在苏冀鲁豫周遭这“小神仙”的名号，绝非是浪得虚名。在堂妹姚止末发生神态异常之际，只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能让她恢复直觉，舒缓精气神，除了她本人的造化之外，郝智礼的医治此尸毒之气的经验，也是让我们竖起了大拇指。

看姚止末整个人好了很多，郝智礼掉嘴上叼着的烟蒂，烟蒂在落地的刹那滋的一声，像是落进了水里，把地面上的那些寒气一惊，四散开去。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贼兮兮的眼珠子不知在寻思着什么，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姚止末，再低头寻思了几秒，抬起头来仔细地看着罗将士。罗将士是个直性子，大概古代的铁血士兵都是这样的直男吧，他一脸不解。罗将士在被看得不知所措之际，他看向我，想从我这里看能不能找到答案。这时，郝智礼说道：“这真是天意啊。”

郝智礼站起来，他看了看在空中和那些烟雾依然在慢慢集结的蔓蕨萝花，简直像是烟雾的雕塑，悬浮着，凝固着，穿行在烟雾中的蔓蕨萝花此时真真的像是有了魂魄一样，诡异惊悚。

“真不愧为绮萝魂魄。”郝智礼轻蔑地说道。“此花不但依附幽怨的物质，还可以渗透到任何物质的骨髓里，就如这烟雾。”他随手指了指那些凝固的烟雾。他又走进姚止末，轻轻抚了一下她被扎入了钢针的左手臂，说：“看来这花，对越是阴气越重的人或物体，都是可以无形中吸附的。止末小妹此时的病症，就是例子。”

的确如此，《阴阳玄冥论》里也有一个章节，说道过极阴之地，阴阴相生的说法。女人属阴，在阴寒之地，所处环境极为寒凉，如果再遇到像蔓蕨萝花这样的能依附在寒湿之气上的邪物，更是阴阴并齐至寒至极。我们都看向姚止末，这时她的脸色好了一些，我和衡豫猛然想起了肉芝。对啊，我的挎包里还有从昆仑山鹰崖梁洞穴里带出来的肉芝呢。我和衡豫又不由得想起了青紫长衫的黎黑奴来，当时所处环境，加之和衡豫在那邪恶洞穴的性命攸关的遭遇，至今难忘，也正是因了那次诡异的经历，短暂的时空交错，让我和衡豫才走上了险恶的寻求救命稻草的不归路。于是，我快速从挎包里拿出一枚肉芝来，从上面用小刀削下来一点，放在了姚止末的口中。姚止末抿嘴用唾液往下咽，大约过了一两分钟的功夫，她的眼瞳开始最先发生了变化，渐渐地回复了常态，肤色也归于正常了许多。

我们三个人悬着的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郝智礼回头看了看罗将士，在我们几个人当中，只有他安静的像一块石头，默不作声。他呆呆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此事的不解与疑问。

按说，罗将士来自遥远的古代，隋唐时期啊，他一介武夫，和我们的思维隔着几千年呢，他不懂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所难免。而就在我们一致救治姚止末被寒气所侵的寒毒的空档，那些蔓蕨萝花却没有闲着，这些邪恶的绮萝魂魄像攀岩而上树梢的蛇，曲折回绕着把正在飘入空中，并缓慢上升的烟雾一点一点的锁住，并且瞬间把烟雾凝固，这种释放着极寒的蔓蕨萝花尽管在这么阴湿寒冷的地方，却依然从那七颗泛着血色的北斗星黯淡的光线里，看到在固化了的烟雾形状上，挥发着幽蓝的寒气，并持续着发出咯咯声。

“看来这蔓蕨萝花的阴气很重啊，”郝智礼沉吟了片刻说，“真的不是我们几个人所能抗拒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郝智礼看了看我和衡豫，说：“实在不行，咱们原路返回吧？现在姚止末身体又出现了这种情况，带着一个身体虚弱的人走这么阴寒之地，又是个女人，很是不妥。”

于是，我和衡豫同时点了点头。此时，周边的地上、砂砾中，乱石中都是寒气，把我们活动的范围压缩得越来越小。于是，我们把所处的这间破屋里能燃烧的东西聚集起来，以作火把之用，我们把火把燃的很旺，照耀着四周阴邪寒气之地。那些蔓蕨萝花所到之处，虽寒气逼人，但一遇到火把火焰的炙烤，却纷纷避让三舍，看来蔓蕨萝花是害怕极高温度的火焰的。

“这鬼花是怕火的。”衡豫一看此景，精神了许多，说。

“看来这蔓蕨萝花也是有克星的，”郝智礼说，“它们的克星就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