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弃子 001 第一夜

砾海沙州之国‘云秦’，地处春秋大陆西北，天下五大国之一。

早春时节，天寒未暖，冬雪未化，一辆马车正在中都大成府的中轴大道上飞驰。

这辆马车车顶左右各挂着一盏风灯，灯罩上写着‘重明’二字。如果此时有人路过，能看清的话必会吃惊不已。

能让云秦三公之一的神医重明公深夜前往，难道是哪位非同小可的贵人发病？而且必定只有凶险莫名的急症，才可能惊动到这位年近古稀的老神医。

今夜坐在这规格仅次于国君一级座驾里的二人，是一位穿着简单长衣的老者和一个干练中年男子。

二人既是主仆也是师徒，老者当然就是重明公——温重慎，另一人名叫候澈，跟随在重明公身边也有十多年了，是当年老神医在云秦四方行医时收下的家仆。

此人在医术方面并没有配得上重明公亲传弟子的技艺，倒是把老人对于经脉的研究用于武道与自身修行，在重明公的指点下于武道一途另辟蹊径而成为一名强者。

马车还在路上飞奔，由于马车用料做工设计都堪称极品，车速虽快车厢内却不甚颠簸，隔音效果也挺好。

重明公已然高龄，却依然坐姿挺拔，眼神明净，但平静的眉宇间却隐隐有着一丝倦意。

不知是出于谨慎还是其他的原因，重明公再次打开了脚边跟随了自己数十年的大药箱。他要查看的不是那些自己无比熟悉的器具，也不是各种方药丹剂，而是两个躺在药箱最底下的小婴儿。

车厢内虽然备有火盆，但在这冬夜内温度依然很低，不知谁如此狠心，竟然让两个小婴儿就这样全身赤裸的躺着。

而婴儿身上那些明显的胎血，草草结扎的脐带都表明，他们竟然是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婴儿。

这两个小家伙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要不是胸口还见起伏，看着便像是死婴一般。

重明公分别在两个婴儿额上抚过，他的手很轻，但眼神中却并无怜悯，不知是从医多年见惯生死的冷酷，还是他本性如此。

候澈自以为看出了重明公的担忧，低声说道：“大人放心，您亲手配的安眠药，就算这马车再颠簸数倍也不会弄醒他们。”

“这我自然知道。”重明公没有抬起头，只是看着药箱问道：“事后他们的家人可有起疑？“

候澈没有迟疑立刻答道：“以大人的医术，这假死之法怎可能让这普通人家看出蹊跷。虽然只是骗他们说死婴有害不能带回去，但以太医院以及您的威望，他们怎敢不信。”

重明公轻叹一口气，心有感慨，想着自己闲棋一世，行将就木时突然被激活，然后被安排下了这么一手。

本以为就这样闲闲散散的在云秦当个大人物，定期送些日常情报就可以平平静静的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谁知三年前接到那道指令后，才知族内所图绝非常事，千钧重担就此压在他的肩上。

为了今夜这关键一步，早已回归田园颐享天年的老人，一年前重新出山，而且竟是专门跑去太医院下属的妇幼院，亲自坐堂给怀孕妇人安胎看诊。

他先通过坐堂看诊找到了几个符合条件的候选孕妇，在确定今夜将要实行计划后，就在白天给已经安置在院内，最终选定的两个孕妇下药催生，然后再让其家人以为生下的是死婴，从而得到这两个婴儿以开始今夜之大计。

以候澈对重明公的了解，似是想到了老人情绪不稳的原因，低声问道：“大人可是有些不忍？“

重明公并未立刻答话，只是轻轻关上药箱，平静的说道：“想我在云秦从医数十载，虽有所图，但也确实是在行医救人，医者之悲天悯人之心也还是有的，但我一直都记得当年宗主的一句话。”

候澈很配合的问了句：“什么话？”

重明公神情一凛，“成大业者，修罗道也！”

老人顿了顿，坚定说道：“如有选择，我当然是不屑于对这些小婴儿下手，但如果是必须的，为成我族大业，何事不可为！”

老人说完这些话后，侯澈发现重明公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坚韧与狠厉，早前的犹疑与不忍已不见了踪影。

但侯澈自己却还有些担忧，便忍不住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关键的第一步却还是得看太子妃，她若是临阵心软的话……”

老人自信说道：“女人的母性很伟大，但同时也很自私，面对等了数年才等到这拯救独子的唯一机会，你让她献上自己的一条命她都会毫不犹豫，何况现在只是别人的命。”

马车此时已经踏上了通往皇城的石板长桥，老人看了看窗外继续说道：“我已为她做了一年的心理准备，如今她的心早就比这百年石桥还要坚硬数倍了。”

片刻之后，马车终于到达了今夜的目的地，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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