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陵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荀子论道

李斯和公子扶苏兵分两路——他去的是儒家所在“小仙居”。

“小仙居”是儒家书院的名字。

“小仙居”依山而建，景色清幽，正是读书的好地方。顺着一长溜的石阶缓步上行，大约走上千级，便到了“小仙居”的正门。

正门宏伟肃穆。正上是一个牌匾，牌匾上写着“小仙居”三个大字。两边的门柱上——门柱由金丝楠木制成，上面书着一副对联：终生书中寻道，潜心世外修仙。

从正门往里望，只见顺着山势，两道盖有黑瓦的白墙将整个小仙居围了起来，其间也还有高高低低的盖有黑瓦的白墙分割了书院，使书院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所在——这样的格局倒是令人赏心悦目。

李斯站在“小仙居”正门前，内心忐忑不安——他已经来过两次，均吃了闭门羹。儒家接待的人说得很好听，说荀老夫子身体抱恙，无法见客。其实，那是荀老夫子不愿意见他李斯。

“李大人，夫子有请。”这一次前来接待的叫张良。

此人儒雅倜傥，谈吐风流，算是儒家的一个人物。

李斯道声哦，向着张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顾自己进了“小仙居”的正门。

张良笑笑，不疾不徐地走在李斯的身侧。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这几个人来历可不简单。他们来自于各门各派，且都是门派中的翘楚，此次应李斯相邀，到儒家做客。

说是做客，实际上做的是李斯的帮手，危急时刻可替李斯出手，以打压儒家的气势，迫使儒家臣服于秦王政。

张良引着李斯一行进了“小仙居”的大厅。

大厅内正上已经坐着荀老夫子。

底下，两侧各摆着桌椅若干。

左为尊，张良请李斯在左上位落座。其余随从而后一一坐下。

右侧，坐的都是儒家弟子。

李斯未落座，而是步到大厅中央，面对荀老夫子施礼，道：“晚辈——”

李斯刚说了两个字，荀老夫子却接着道：“不敢！李大人驾临‘小仙居’，若非老夫身体抱恙，当到正门外迎接为要。此事尚请李大人包涵。”

李斯受了荀老夫子的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不过，他毕竟城府极深，绝不会轻易发作。李斯道：“李斯冒昧前来，多有打扰。只是，李斯此来，非李斯来——李斯代表大王而来，望夫子海涵。”

李斯此话，说的够霸道，一点儿也不给昔日的恩师面子。

“李大人此话，老夫见教了。不知李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为公子先行。”李斯道，“夫子，天下乃大王的天下，公子乃大王长子，公子青睐儒家，实乃儒家之福。”

“如此——儒家必当恭迎。”荀老夫子道，“不过……”

“夫子请讲。”

“儒家向来不问世事。公子来与不来，儒家还是儒家。”荀老夫子道。

荀老夫子以此表明心迹，李斯一时间无从下手。

“夫子此言差矣。”左侧往下数第三人突然起身，笑着道，“公子来即不来，不来即来，与儒家是不是儒家何干？”

“此位是——”荀老夫子问道。

李斯转过身来，朝着这人点点头。

“在下公孙二。”公孙二笑嘻嘻道，“公孙二有感而发，望夫子不要见怪。”

“原来是名家弟子。”荀老夫子捋了一把胡须，意味深长地道，“名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公孙二听了，居然不生气。

“请问夫子，儒家还是儒家是什么意思？”公孙二单刀直入。

“终生书中寻道，潜心世外修仙——这就是儒家。”荀老夫子淡淡地道。

“哦！夫子妙解。不过，公孙二还要再问一句，可否？”

“请！”荀老夫子自然不会拒绝。

“何谓‘书中’，何谓‘世外’？脚下乃大王的土地，你我皆大王的臣民，天下万物，小至一丝一缕，大至一山一海，皆为大王独有。大王一声令下，人血可流成河，尸骨当积成山。夫子却言‘书中、世外’，异心是也。”

公孙二此言一出，李斯冷笑连连。

跟随李斯一道前来的各家各派翘楚都是点头回应。

坐于右侧的儒家弟子，各个义愤填膺，奈何夫子在场，不敢有违礼数，因此极度隐忍。

哈哈哈……荀老夫子大笑。

公孙二看着大笑着的荀老夫子，猜不透荀老夫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故作镇定。

“李大人，这就是你来儒家的目的，是吗？”荀老夫子问道。

“这——”李斯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如果说是，那就有违秦王政的旨意——秦王政是要李斯探探荀老夫子的口风，而不是像公孙二那样为儒家定性；如果说不是，那李斯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公孙二不服，还想开口，李斯摇摇头。

公孙二只得坐下。

“夫子，公孙二说的代表他公孙二，个人立场不同，见解不同而已。”李斯四两拨千斤化解了尴尬，末了还不忘重新挑起争端，“不过，李斯倒是觉得夫子和公孙二不同。”

“何为不同？”

“国有君，家有主——夫子所说，就是儒家所说，是否？”

“老夫老了。李大人之言，老夫不敢当。”

“大王下旨，令李斯问夫子一个问题，夫子可要想清楚了。”

“李大人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此乱世之秋，儒家何去何从？”

李斯这个问题问的尖锐，荀老夫子实在不好回答。若回答的软了，等于向着秦王政屈膝下跪；假如回答的硬了，这李斯一定会抓住不放，甚至于落井下石。

荀老夫子沉吟不语。

如今的天下，大势昭然——不过，要儒家甘愿下跪，而且是当着自己曾经的学生下跪，荀老夫子绝对不愿意——这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李斯冷冷地看着荀老夫子，内心道：“夫子，你视我为儒家的叛逆，轻我慢我，今天，我要把失去的尊严都拿回来。哼，我就要看着你跪在我的脚下，向我求饶——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