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指花癫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家的味道

小时候家里再苦再难，妈妈也会在年前置办好一套新衣新鞋给我们姐弟仨，虽然那确实是地摊货，但也能让我们在整个正月里喜气洋洋。

咱老楚家的三个孩子，尽管在物质上比不过别人，论起相貌和气质（我一直以为气质和相貌成正比）来，却从来不输给同镇的任何同龄人。

可今天，妈妈竟然带我去了耐克专卖店，买了一双三百多的休闲鞋。

去柜台付钱的时候，我一直小声嘀咕，并不断用眼神暗示妈妈看看标价牌，怕她眼神不好看错了标点的位置。但在她从容地掏出四张百元大钞之后，我噤声不语了。老娘呀，你全身的衣服加起来也抵不过儿子的这双鞋啊。

提着新鞋回家的路上，妈妈给我算了一笔账：我脚上的‘地摊鞋’三十多，只能穿一个来月，这双耐克三百多，肯定能穿个一两年，相比之下，新鞋子既划算又舒适，穿着光鲜还是名牌。

可她哪里知道，我从会所下班都是跑着回校的，很费鞋的，几个月后，也许鞋面还是崭新的，鞋底早就磨穿了。

我知道她是用我寄回家的钱买的，那笔钱，按我的想法是用来还一些追得紧的债务的。现在看来，她似乎没打算用它来还债。我的疑问得到了她的证实，她说：

“欢儿，爸妈还不算老，还能做几年，家里的债务你就别操心了。你寄回来的钱，我都给你存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毕业了要找工作，还要娶老婆养孩子，结婚又要买房子，总不好让我大儿媳住现在的破房子里吧。”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妈妈讲的都是事实。

父母牵挂儿女的未来，为儿女倾尽所有无怨无悔，这种天性从上古延续至今。世人早已习惯了父母的慈爱，又有几个能做到像羊羔跪乳、乌鸦反哺这样的孝行？别人做不到，我也远远没做到。

本以为自己勉强能算孝顺，但自从拒绝了李天阳的两百万，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大不孝。

可是未来的日子没有了冷婉，我又当如何面对？

但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放弃了两百万就一定拥有了冷婉吗？

算了吧楚欢，未来那么遥远，想它作甚。你的命运从来就不是掌握在你手里，你也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坚定信念和理想的人。

家里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台破电视，还是那台破吊扇，还是爸妈结婚时置办的雕花衣柜和老式木床。

皮革沙发的缝隙里陷进了瓜子壳和花生仁，惹得老鼠经常光顾，于是沙发面子被咬破了洞，露出里面浅黄色的海绵，海绵里有几粒黑色的老鼠屎。要是有心，还能从那些缝隙里翻找出一枚枚一毛的硬币。

沙发前的木茶几油漆剥落、苍苔暗生，一只被虫蛀空的木脚下垫着一本破损不堪的《绿野仙踪》。

我的家依然破落，依然寒酸。多年以来，我早已习惯了房间里陈腐而甘甜的气味。在这气味里，我舒展身体，怡然自得，一年年长大，从里到外透着舒坦。

有人上楼了。听这匆忙的脚步声，我知道，是我姐楚何回来了。我从沙发上一蹦而起，一步窜上阳台，刚把没抽两口的香烟扔出手，就听楚何大叫：

“楚欢，出来把鱼杀了。”

“姐，你又长漂亮了，人家说女大十八变，你二十多了还在变。”我走出房门笑嘻嘻地说。

“少来这套，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这么嬉皮笑脸的，是不是又在房间里抽烟？去把鱼杀了，学生家长送的，说是河里钓上来的。”

我掂了掂这条鳙鱼，足有二十来斤重，笑道：“蒙你呢，就咱们这条没不过膝盖的小河，哪里藏得住这么大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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