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鹰熊 第 26回 李乐天伤踏寻情道 女神捕笑破醉风流 上

刘晴拖着踉踉跄跄的乐天寻到客店，着伙计侍候乐天，自立于店堂中哆哆打战。店掌柜殷勤端过热茶，称：“浴缸新水正烫。”道谢的刘晴看得乐天平安，钻入风雨中，听得秦楼楚馆中歌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

二更，清醒的乐天默望窗外。雨停了，云散了。穿着一新的刘晴叫桌酒菜，请乐天来用。乐天未动。长息声中，刘晴心想：“我先遇情薄如纸的刘亮，又定心儿已属他人的李郎，难道真个红颜自古当命薄？不…善恶到头终于报。我对他好，他就一定对我好。李乐天，我一定要得到你！”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乐天呆痴的眼睛一动不动，杂乱的心忽的想起千古伤心人李心寒的《徘徊曲》：“遥寄相思，是对是错？天地风云人海中，有谁知我寂寞？伤怀。自言自语自流泪，独笑独叹独徘徊。”自思：“李寒心、冷月儿，李凉、贺双卿，云皛皛、雷啸穹……我和梁丽卿，难道都是悲剧么？千古伤心人，难道属于我们的只有眼泪么？”朦胧中，乐天回想与丽卿相见、相识、相恋的往事……丽卿甜甜的笑映于脑海，其嘴角也现一丝笑容，很快化作眼泪迷茫了眼睛。乐天心中矛盾，“我爱的小路出现岔路：左边是梁丽卿，右边是刘晴。为真情当左，为父母当右，我该走哪条路？”乐天不敢想下去，深深的叹了口气，“睡吧，去梦她，梦心中的她。”想睡却无睡意，重又起身对着窗外的孤月小星，一直到了三更，“心中的人儿，你在哪里，我寻寻觅觅寻不见你的消息。你又不到我梦中，教我想梦也梦不成，不时的愁暗生。”

刘晴偷偷端详乐天，“清姿秀体，粉面弯眉，真风流男儿。可惜另有所爱，若一辈子这般爱我，我命便少十年，也不负此生。”看乐天愁容依旧，哀想：“我如何暖得他冰冷的心？”珠泪滚下，“他为得不到梁丽卿而愁，我为得不到他而愁，彼此可谓知己。酒逢知已千杯少，何不醉方休？”

着小二重置酒菜的刘晴呼唤乐天，“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公子，喝几杯解解心愁。”斟一碗酒。乐天回头，眼见眼泪汪汪的刘晴正注视自己，不觉低叹口气。刘晴曰：“琼浆琥珀香，开君烦恼肠。对杯聊夜饮，消磨暗时光。公子无眠，我就陪公子喝到天明。”乐天道：“我恐……恐你不胜酒力？”刘晴曰：“醉又何妨，只愿哥哥心亮！”

这酒儿不能解愁，却能添愁，愁能催泪。泪流满面的乐天举起酒杯，吟李心寒诗云：

“清凉雨后，星月窗前，寂寞小秋。

茫茫知己何处？伤心了，催泪流。”

也泪的刘晴心曰：“心上人就在眼前，可心中没我一丝位置。难道这酒桌就成了天河，让我能见不得过么？”举杯吟道：

“牛郎东瞧，织女西盼，两愁对酒。

何得梦中雨后？

七彩鹊桥，双喜泪，伴风流。”

乐天愁不胜酒，酩酊大醉。刘晴扶乐天于床上，自躺乐天身旁。无人解语，刘晴几度辗转，自悲自泣，起身来到窗前，几度徘徊，自苦自怜。乐天醉中有梦：梁丽卿飘飘而来，两眼垂泪，纤手一指，“哥哥为何负我？”挥泪而去。乐天倏然坐起。刘晴转过，“乐天哥哥……”乐天伸张膀臂，“卿儿！”搂紧刘晴。眼泪止不住流淌的刘晴任其所为。风雨过后，乐天自朦胧中睡去。依旧难眠的刘晴恨恨的看了乐天一眼，起身要走，却又舍他不得而回。就这样，流连到了天明。

红轮自东而出，照到乐天身上，乐天额头满是珠汗，刘晴欲为拭去，却觉好烫。——乐天病了，刘晴殷勤侍候三天。病情惭好的乐天醒时思往事，睡时叫：“卿儿。”刘晴终是含泪走了，临去托求伙计将乐天送回李府。

刘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刘晴：通宵伤心，永夜飙泪。“风流多情的李乐天不知有多少女儿围着他转，只梁丽卿一个就让他日思夜昐。我若和他成了亲，梁丽卿找来怎办？乐天那么爱她，一见他呀，魂都飞了，我就得眼睁睁看着乐天同她走远……”泪水带着无奈的痛苦与辛酸流进她的心里，自悲命苦！当把处子之身献给刘亮时，她觉得她是最幸福的人，却被虚情假义的刘亮义无反顾的抛弃。“那个梁丽卿不是妓女就是和刘亮一样的寡情寡义，早已移情别恋，让乐天哥哥梦里追随。乐天哥哥和我一样品尝着爱情的苦，我们才是最相配的一对！”“乐天哥哥，你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那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样刺扎着我的心！”“哥哥，你能像爱梁丽卿那样深深的爱我么，哪怕只有一半！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那潜藏在我心灵深处的你，你的一举一动在我双眸中迸出迷人的火花。我要用我的真心把他藏起来，让他冰冷的心在这里融化。”“在这夜的孤独里，我在想你，你在想我吗？”爱情的痛苦熬红了她的眼睛，搅动着她颤抖的心。

梳妆台前，对镜自伤自怜的刘晴看着为心上人憔悴的面庞，带着血丝的泪眼，鼻子一酸，“难道爱情如此之痛么？”越想越愁、越思越苦，以致心火积聚，在其唇边留下了爱与恨的痕迹——生了满嘴火泡。适值花纤儿来看，惊问：“为何？”伤心人最怕关心语，刘晴便将几日来情事断断续续哭诉给花纤儿。花纤儿暴跳如雷，“好你个李乐天，名门闺秀你不要，偏偏想那妖女。心如，莫伤心，待嫂嫂给你出这口恶气，教他断了思念妖女的心，与你及早成就鸳鸯配。”刘晴急忙阻拦，“不要，我怕公子……”花纤儿切齿，“怕他做甚，有我呢！”

李府，怒气冲冲的花纤儿言说乐天与梁丽卿事。李直大怒，吩咐汪思女、陈快刀呼乐天前来，一拍桌案。乐天“扑通”跪倒，“爹……”李直厉曰：“还叫我‘爹’，你爹的命差点没给了你！你误入歧途而不知自拔，还念念不忘那个妖女，总有一天，朝廷会要了我李家老小性命，那时你就得意了！”乐天一震。李直又曰：“你和笑天自幼聪明，爹本指望你兄弟连中三甲、封侯拜相、荣耀乡里，可你……你纨绔浪荡，让爹大失所望，爹对你的期盼之心也就死了，只想给你娶个婆娘安家生子，延续李家香火。都指挥刘大人闻你有个劣名，将妹妹下嫁于你，你竟不识好歹，难不成要气死为父么？”夫人曰：“李家自古无逆子，我儿……”李直忽然咳嗽，夫人捶打一阵。李直愤言：“李乐天，你再逆我而行，可别怪我与你断绝父子之情……”

花纤儿道：“舅舅暂息雷霆之怒，我来劝劝表弟，教表弟回心转意。”对乐天曰：“那白莲妖女使的什么妖法邪术迷住了你，用不用表姐给你请个驱魂道长，破其法力，让你再不对其痴心痴醉？”乐天手捂胸口，“鬼心邪念皆由此生。表姐，只要你一剑洞穿我的心，就绝了我对卿儿的痴心妄念。”花纤儿曰：“看来你还是被迷了心窍。李乐天，我来问你，刘晴比梁丽卿差在哪里？刘晴乃是堂堂都指挥大人胞妹，梁丽卿呢，她算什么？”乐天起身，“既然表姐不知，那我就说说：卿儿之才冠绝天下，卿儿之貌古今无匹，刘晴拟之，差之远矣！”花纤儿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时的梁丽卿生死不明，就算活着也是青楼为妓。心如哥哥官拜都指挥使司。心如与梁丽卿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表弟，你好想想：你若娶了刘晴，就等于有了天大的富贵，何乐而不为也！”乐天哈哈大笑，“天下比刘子豪官大的多的是，什么王公，什么冢宰，你为何不离开刘子豪另攀高枝？”花纤儿道：“你……”拂袖就走。

夫人道：“纤儿，乐天还小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听他的。”对乐天曰：“你表姐好心好意给你做媒，怎这般对你表姐？”扶花纤儿坐的李秀惠也曰：“大哥，刘小姐貌美如花、绝艳无比，乃杭州数一数二的美女。你就好好的与刘小姐成双配对，咱爹咱娘看着也心喜！”乐天不语。花纤儿愤言：“刘晴因你薄情寡义伤透了心，大上了火，生了满嘴火泡，话也说不出，饭也吃不得。你这样对待人家，不是坑了你表姐么？当初，表姐我若不是看你人模狗样的，也不会管这腌臜事，弄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现在，你给我个痛快话：喜欢那妖女，就退了这门亲事；喜欢刘晴，就痛痛快快的和那妖女断绝往来。”李直眼睛一瞪，“快说！”乐天不说。夫人面色焦急，小说“刘晴”的李秀惠悄把风吹。乐天咬咬牙，起身疾去。李直大呼：“回来。”未见奏效。

花纤儿一跺脚。夫人道：“纤儿莫看他，看你舅舅。梁丽卿是反贼孽子，要挨千刀的，绝不能惹火上身。今晚我和你舅舅好好劝劝乐天，定让他心回意转。明天，你舅舅去和刘大人定个日子，早点成亲，你看…行么？”花纤儿点头，“花李两家亲。乐天若与心如结成连理，就亲上加亲。那时教子豪给乐天谋个职，也吃朝廷的俸禄，你李家也算是出了个人才！”李直、夫人连连称：“是。”花纤告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