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愚公移山

吴铭芝宇暂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和状态，凭感觉，东方句芒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开心的孩子，虽然不得不依附于什么器物，但那身形也算挥洒自如。从墙面到电视机、到花架、窗户，吴铭瞬间跑遍了几个房间，最后停留在阳台花丛的状态。

自制的浇花装置，还在按照调整好的节奏滴灌着。

墨绿色的铜钱草叶片肥厚，已经开出许多黄绿色小花；合果芋藤曼粗壮，在绕经的每个花盆里都扎下几条气生根；吊兰也新抽出五六条粗壮的走枝，端部盛开着白色的小花；就连那段遗弃已久的枯木也复活了！是一株三角梅，叶子自下而上，由翠绿渐变成绚烂的水红色，亦花亦叶，剪纸一样挂满了整棵树……。

时间长短快慢的对比明显，使吴铭对时间的感知更加灵敏而客观。确如神的认知，时间、空间和光都不是刚性的，认为光速恒定、直线传播，不过是跨度太小，人们穷其一生也感知不到。“夏虫不与语冰”的小大之辩，在《庄子》里早有提到……。

现在，吴铭用另一种时间体系看到的是场植物大战——

合果芋抽出的藤曼，像电影里武林高手甩出的鞭子，迅速地攀附着，一条条气生根狠狠地插入其他花盆、甚至其他枝干，简直就是挥舞着刀剑刺向敌人。

竟和人类一样的贪婪残忍！

吴铭雾状的形体有些涣散迷离了，又在三角梅旁边停滞了一下，算是完成了对那些花草的巡视。他舒展得像缕青烟一样，甚至绕遍了东方句芒全身。

这感觉对东方句芒来说，比被群蛇缠身更加可怕，因为被蛇缠绕只是体表的，而吴铭这种大水浸漫般的全覆盖让祂十分恐惧。但祂故作镇静，笑着说：“要不、你试着使用我这个身体吧？反正我还有很多。”

但见墙上胡乱的一番缭绕，又变回了“流观山海图”五个字。

吴铭知道，不管巨石什么来路，那才是自己可以依靠的身体。就这样，巨石背景和家重叠着，吴铭来回踱步，想想东方布置的任务，他认为当务之急可能还真是摸清楚大禹治水的真相。因为仅凭猜测，他早已确定了大禹治水和金字塔的关系。

“大禹治水，也一定与日月山有关。”吴铭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个书橱上。

自从开始研读《山海经》，书橱里的“诸子”就被封存了，因为他曾认为，百家争鸣的思想可能是横亘在人类与真相之间的墙。

“也许早被误导了呢？”吴铭忽然这样想着便进了书橱，各种的《子》里，他一下就看到那本《列子》。多少年来，这本书根本没有合上过，也早被自己打满了问号——

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且焉置土石？”杂曰：“投诸渤海之尾，隐土之北。”

操蛇之神闻之……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

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

大禹治水，竟让吴铭联想到愚公移山……。甚至是茅塞顿开，他大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没错，列御寇和庄子一样，确实能编。愚公移山只是在强调一种精神，并没真正把太行王屋移走，他们现在还在原处——冀州之南、河阳之北。是个故事就有原型，就确有其事。只是，此山并非彼山，此公也并非彼公。

“被移的其实是日月山，移山者其实是治水的大禹。”精准的判断就是吴铭的生命密码，与现实相符，瞬间，就可以身临其境——

热带海边山上有一草棚，看那格局摆设，应该是个临时的议事厅。草棚下，一群人神色严肃，他们穿着风格与现代并无太多差异，都是做工精细的葛衣。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山风凌乱了他的须发，却掩不住那一脸从容的微笑，眉宇间也透出不凡的英气。他姓姚，名叫重华，也就是后世说的舜帝。

今天议事，正为鲧窃息壤。

鲧惭愧地说：“我治水九年，年事日高，并无实效，才动了窃用息壤的念头。”

“唉。”姚重华殷切地看了看鲧，摇头叹息：“先祖遗训，说息壤和治水异曲同工，不可偏废。所以还施了咒语，不管是盗窃息壤还是阻挠治水，动了念头就会遭到诅咒。息壤是为何物，可能大家都不知道了。但治水确是全人类的千秋大业，不能操之过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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