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微醺

人死可以复生，生死就显得不那么庄严了。

吴回也算是人间失格，在人间失了“神”格，变得顽皮起来，祂戏谑着说，“以后，我就跟吴铭总长相厮守了，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干啥、我就干啥。”

“好，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句芒以为，从此以后，吴铭和吴回的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祂高兴地招呼着说，“来，开始喝酒。”

句芒的手还没摸到酒杯，就见吴回抬手一挥，吴铭拿出来的酒便悉数全部回流进了酒瓶，眼见那瓶盖自动盖上，就连酒瓶好像也有生命，很知趣，自觉移动到了门边角落。

“哼，这也算酒？”吴回说着，又墩了两下那个坛子，“尝尝，我这才叫酒呢！”

吴铭看看吴回，再看看句芒，对神那种厌恶、恐惧而无奈的感受再次油然而生。——最初跟句芒交往的时候，祂就是这么张扬，动不动就说自己是神，动不动就施展神功，更不理会吴铭的抵触，就像人根本不会理会猫狗的嬉戏愠怒。

吴铭就想，人类豢养的宠物，面对人类挑逗时的感受，会不会也是那种厌恶、恐惧和无奈？

此时，吴回眼光中分明地透露着神的傲慢和挑衅，阴阳怪气地笑着说：“能量之神，吴铭总的大名如雷贯耳、响彻古今，赏个脸，我火神敬你一杯？！”

凭着几年来跟神交往的经验，吴铭确信，不管自己厌恶也好、恐惧也好、无奈也好，但自己基本上是安全的。所以，他笑着敷衍说：“来自山海图的美酒，相信一定不是凡品。”

但从吴回手中接来的酒却是气态，弥漫着，中心还有一个完美的气漩。

那“酒”像清晨的雾气，把酒杯放到嘴边，马上有阵阵异香沁人心脾；定睛俯瞰，杯中景象，如影视剧里看到的银河系，广袤、浩淼、深邃，安静地旋转着……。

入口，却如浆汤一样醇厚，如孩子们吃的果冻一样顺滑。

第一次尝到这样的酒，那浓烈而独特的迷香，让吴铭昏昏欲醉。

他努力让自己警醒，并冲句芒大叫：“句芒，祂这酒……？！”

“放心吧，祂的酒没有问题。”句芒端起同样的酒一饮而尽，示以空杯，捂着胸口说：“我说过，神首先是绝对善良的，不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

句芒话音未落，吴回便又斟满一杯过来。

吴铭笑道：“看见了吧？你们倒是默契。”

“呵呵。”句芒也是淡然一笑，“你又忘了，作为纯意识态生命，神与神之间信息兼容共享，沟通没有误差，也不限于时间和空间——祂想什么、我想什么，在同一场景内是完全一样的，甚至表达出来的语言文字，都可以一字不差。”

话虽这么说，但在吴铭看来，目前的句芒和吴回就像人类的科学家，而自己就是他们实验台上的小白鼠。随着又一杯酒下肚，吴铭觉得浑身舒爽起来，如有三股带电的激流在体内纠缠，甚至偶尔突破身体局限，奔突涌动着，好一阵，才又归于平静。

吴回看看吴铭，冲句芒低声嘟哝道：“这个吴铭果然不是凡人。”

吴铭抓过坛子摇了两下，“这酒，肯定有问题。”

“酒没问题，只是你没喝过而已，这是我泡了几万年的药酒，你应该感到荣幸。泡酒用的、是一种叫做偿付（音）的鸟，听说过吗？”

“基山，有鸟焉，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changfu，食之无卧。出自《山海经·南山经》，此鸡三头、六目、六足。这种配方，给我喝，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吧？”

句芒接过话茬说：“当然有用意——此鸟三颗脑袋，一颗主其神性，一颗主其人性，一颗主其兽性，各自思路清晰、思维活跃，所以日夜争执不休。因其精力过旺，多被巫医用于醒脑提神。”

“唉，就知道是药，以后还能不能正常喝酒了？”

倒也是，那酒喝起来并没什么不适，只是这种氛围让吴铭不爽。

但在神面前，吴铭根本无可奈何，最多无非是这样无力地质疑一下。

“说实话，我非常理解你的委屈，但也是因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点酒，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可能解决你最关注的三个问题。你将有能力亲眼看到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什么意思？”

吴回说：“我这酒，碳基生命喝下去，直接就烧成灰了。”

“好吧。”吴回的话让吴铭后怕，他摇头说：“你更狠，直接拿我的命来测试。”

“你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可见你还真不是碳基生命，喝了这酒，一定能激发你快速恢复视力。”

“我视力很好。”

“据我了解，你这个物种应该有强视能力。”吴回解释说：“相传，你们在这个宇宙中，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裸眼就能穿透一切、看到无限远、无限大、无限小，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包括自己的视觉系统所有组成部分的功能细节。”

“吴回说的强视能力可能只是个传说，未必可信。我默许祂给你换酒，是因为我们在跨界执行各种使命的时候，也会像人类科幻电影里描述的时空旅行，一切暂时冻结。直到抵达目的地，再以一个崭新的、当世的生命诞生，逐渐生长、学习、训练、强大。然后，回忆起各自的使命并付诸实施。——这个过程叫觉醒，就是我跟公司其他人常说的大醒。”

“这跟喝酒什么关系？”

“我们和人类都需要排除杂念，只有在微醺或深度睡眠状态，才能自然流露本真的意识和潜能，才能快速觉醒。我猜，你这点可能跟我们一样。我们无法选择做不做梦，但可以选择微醺——传统武术里，为什么醉拳的威力会更大些？就是这个道理。”

“我现在正是微醺。”

吴回说：“喝了我这个酒，你现在的精力应该也很旺盛了。告诉我想蛮蛮吗？想的话就集中精力，朝她的方向看？”

“一千多公里，你让我直接看，还隔着一层一层的墙，甚至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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