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变换的世界连锁 第四十四章 得到之物、失去之物（三）

吧嗒、吧嗒的沉稳的脚步声传到了万理亚耳里，能听出来是教皇来了。

不过，那又怎样，万理亚无视了那个人准备闭上双眼。

“真是糟糕的环境啊。”

教皇穿着黑色的衣服，抬脚跨过那堆发霉的食物，打量着这个少有人来的特别的医务室。

实际上，这也是他第一次来，虽然知道其他神官、修女对万理亚的态度，不过如果要说的话，让人族最重要的王牌在这里疗养也是他的失职，但对他来说这怎样都无所谓，如果是他的话就算是在肮脏的下水道里也能正常处理日常的事务。

因为这个人在很久以前，在成为教皇时便已决定自己的一生将全部奉献给人族了，所以嫌恶、嫉妒、愤怒、快乐这些感情早已变得淡泊。

“那么勇者万理亚，你的伤现在好了吗？”

没有回答，因为没有意义。

教皇的神色在沉默中也丝毫未变，他走到了床边，俯视着憔悴的女孩。

“两天前胜利的庆功宴便已经结束了，而现在对圣女的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你要来吗？”

手，稍微颤抖了一下。

万理亚缓缓睁开了双眼。

“……葬……礼……”

“对，圣女珂蜜艾的葬礼，因为她是勇者队伍的成员所以作为队长的你需要参加，不过看你这样子出去了也会给参加葬礼的人们带来糟糕的印象，可如果队长不去的话反而更糟糕，所以我来请你了。”

声音没有起伏，就像无感情的机械。

万理亚半张着嘴，冰凉的空气顺着口腔进入肺，让她感到有点寒冷。

——珂蜜……艾……

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双腿已经通过自愈能力恢复了。

“我……去……”

要去见姐姐。

最后一面。

“是么，那么现在就起来吧，然后让人给你整理一下，可不能就以这个样子出现在民众面前。”

转头看向了墙上的那面镜子，在那面镜子里映出了万理亚现在的样子。

头发失去光泽，凌乱不堪，眼睛周围则出现了重重的黑色的眼圈，眼球里也满是血丝。嘴唇干枯开裂，失去血色，肌肤也变得不再光滑，表情也憔悴不堪。

不过。

——怎样都好了……

心累了，真的累了，感觉这世界上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失去了她。

很快，教皇叫来了几位修女来帮她梳妆，并为她端来了饭食，但也只吃了几口。

之后，教皇把她带到了教会后的那片坟地里，在那里，已经有上千的人穿着黑色的丧服在等候，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哭泣。

那些人里有许多是在黑龙之战以及其他各个战役中被珂蜜艾拯救的人和他们的家人，尽管万理亚也救了很多人，但人们对她的恐惧会盖过感激吧。

天阴沉沉的，黑色的云压在上空，也压在她心上。

雨，下来了。

开始时只是小小的雨滴，慢慢地，随着葬礼的进行雨滴也开始逐渐变大、变密，湿透了人们的衣服。

万理亚跪在珂蜜艾的墓碑前，双眼空洞地望着这个坟墓。

在里面的，真的还是珂蜜艾吗？

姐姐，不是应该，在这里吗？

万理亚抱住了腹部，从脸上滴落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回过神来时，葬礼已经结束了，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想到了很多。

“姐姐……我讨厌你……”

明明已经约定了却还就这样死了，留下她孤单一人。

但是。

——爱你……

真的爱你，所以，思考了，与以前总是遵从命令、跟在珂蜜艾身后不同，绞尽脑汁地思考了。

珂蜜艾那时已经没办法喝下药水了，所以，应该是教皇喂她喝下的。

但是，在如今魔王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却还增强勇者是无意义的，他是不会做出那种可能会给人族带来危害的事的，如果可以的话，将昏迷的万理亚杀掉才更像这个教皇。

但他没有做。

那么，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所以，决定了。

不仅是为了珂蜜艾，也是为了自己。

——我要……

她要……

——杀掉女神！

………………………………

好好地吃了一顿，然后回到了教会分配给她的房子，在那里收拾东西。

衣服、干粮、日用品，将这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部收到圣剑的储物空间里。

人魔的领地以外是无边的森林，这是教会的记录，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但也将露营的东西准备好，食物或许会不够，但在森林里的话应该可以捕捉到各种动物作为食物。

在魔王城里感受到的那个威压打击了万理亚的自信，既然在世界上还存在那么强大的存在，女神比他更加强大也不足为奇。

所以为了杀掉女神，更强的力量是必须的，但在人魔的领地内已经找不到可以让自己提升的事物了，所以要到那个甚至会有传说中的魔物存在的森林里去，为了变强。

习惯性地将圣剑受到腰间的剑鞘里，她突然停下了。

——这是……女神授予的剑啊……

真恶心。

现在就想要把它扔掉，但是除了圣剑以外自己就只有魔剑了，那也是女神所授予的，而且……

——有圣剑在的话，我就能变得更强，更不会忘记仇恨。

身为人族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在短短的百年里她到底能不能达到超过女神的强大，她不知道，但是如果是为了杀掉女神的话，她愿意把这恶心的东西留在身边。

收拾好后，她离开了教会，但在出城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声音。

“喂，你想去哪？”

熟悉的、不友好的声音，万理亚没有回头。

“凯迪伦吗？怎么了？”

“我问你想去哪？”

是么，现在魔王死了，队伍解散，勇者也没有存在意义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对她恭敬了吧，凯迪伦的声音比往常还要不快。

——说起来，在医务室那里时他好像也来过一次。

“去哪？嗯……是呢，不管哪个方向都能到达啊，那就找一个近一点的方向吧。”

万理亚取出了地图，然后找到了一个离森林最近的方向并做上标记。

“总之就是要去人魔领地以外的森林。”

凯迪伦愣住了，眼前的少女给了他一种彷若他人的感受。

“察觉到了？”

万理亚嘴角轻轻勾起，转过身来面对他。

“嘛，因为融合了珂蜜艾的灵魂啊，所以有时会像她一样话变多，不过基本上我还是我哦。”

“……所以……现在是比较像珂蜜艾小姐吗……”

凯迪伦咬了咬牙。

“那……你去那里是要隐居吗？”

“不是哦，我是想要变强，变得比谁都强，所有人无法想象的强，所以，到那里是必须的。”

万理亚再次转身，望着远方的天际。

“你明明已经够强了……喂你难道说——”

凯迪伦虽然是后来才到，但他是知道在教会发生了什么的。

所以，拔出了灵剑。

“反逆女神……你是要背叛人族吗！”

声音中充满了怒火，凯迪伦将剑指向了银发的少女。

她背对着凯迪伦耸了耸肩。

“如果说想要杀掉女神就是背叛人族的话，那就是了。”

“你！”

踏破地面冲向她，同时剑刃携带着庞大的魔素威压向她毫无防备的后背斩下，凯迪伦的怒火欲要将万理亚吞没——

鲜血溅起。

“你……为什么不躲……”

“因为我感受不到杀意。”

向前走了一步让嵌入身体里的剑离开，从容的态度就像根本没有感受到疼痛。

然后她开始用治愈的魔术止血、治疗。

“所以这就真的与人族诀别了吗……”

“对，没错，我觉得你可以代表人族。”

“那还真是荣幸……”

鲜血随着无力下垂的剑滑下，滴落在地上。

很快，万理亚背后的伤口就治好了，虽然仍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呢……依然爱着人族哦，因为他们爱着珂蜜艾，而且，珂蜜艾也爱着他们……所以，我的复仇只会针对女神（非人族），绝不会再次将剑指向人族了，除非他们想阻止我杀掉女神。”

凯迪伦深深地叹了口气，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走。

“好吧……只要你不危害人族，我也可以帮你在人族里去除可能的障碍。”

“嗯？对我这么好？而且……刚才那一剑也很明显放水了。”

“切……”

凯迪伦挥剑洒下上面的血液，将剑收回剑鞘，然后悲伤地转过了脸。

“……我讨厌不能真正对你挥剑的自己……”

惊讶，万理亚稍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也像是无所适从地移开了视线。

“这、这可真是……凯迪伦……虽然不清楚是不是恋爱感情，但其实我也是挺喜欢你的，毕竟，你是除了珂蜜艾以外唯一不会害怕我并愿意同等与我交往的人了。”

“啊是么，但即便那是恋爱感情，我也绝不会和你在一起。”

“嘛，我想也是。”

真正的，两个人笑了。

互相望着对方，一个将之认同为同伴，一个讨厌的同时又将之认同为朋友，所以——

“要注意安全。”

“嗯，我走了。”

或许还能详见，但现在——

挥手与之别离。

………………………………

两天后，教会所在城市被“天灾”碾压为了齑粉。（求收藏啊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