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行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罗父：“你不给你岳父安排后事了？”

李振中说：“她们都明白过来，我就不留在这里碍事了，属于我的角色我已经扮演完，我该退场了。”

罗父明白李振中说的话，他是想与潘家断绝关系。就长长的叹口气，看看躺在床上，瘦的跟一根竹子一样的潘母，说：“我不劝你，人各有志，何况有些问题的主导权并不在我们手上，你饿了吧？罗叔请你吃点东西，你想吃啥，告诉罗叔。”

李振中站起身，说：“谢谢你，罗叔，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去火车站。”

罗父说：“好！我去送你。”

李振中回过身，看看潘母，从兜里掏出他二哥给他的一万块钱，塞在了潘母的衣兜里，心里默念：“尊敬的岳母大人，你不是要伙食费么？这是你照顾我这几个月来的费用，我和你们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你们可以放心的去米国了。”然后他对着潘母，鞠了一躬，和罗父走出潘母的病房。

走在走廊里，李振中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痛，“呜呜”的哭出声来。他说不出自己的内心中是一股什么样的滋味？既有对潘父的死悲伤，也有对潘婷的不舍，还有对现实的无奈，也有他进入潘家以来所承受的所有的委屈，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令他难以自抑。

“好孩子，委屈你了，罗叔有心里话要和你说，走，叔叔带你出去吃点饭，咱们一边吃，一边讲给你听。”罗浩天用手搂着李振中的腰，带他向外走。李振中没有拒绝，此刻他尚对潘婷存有一丝不舍，如果事情不继续翻转，他极有可能会选择留下来。

罗父把李振中带到火车站不远处的一家酒店，同来的还有潘父的司机老耿。老耿今年五十多岁了，浓眉大眼，体态偏旁，两腮上满是青嘘嘘的胡茬子。三个人找了一间包房，老耿点了四个菜，坐下来后，罗浩天打开了话匣子。

罗浩天说：“振中，在你和潘婷的婚姻问题上，罗叔和你罗婶都该负有一定责任，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儿子的同学，好朋友，你拿我们老两口跟亲爹亲妈似的，可是这事儿因为罗刚这混账追过潘婷，没追到，我要是跟你说，好像我们两口子从中作梗，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所以就没和你嘞嘞，现在你们走到这种地步，我也看出来了，人家根本没拿你当成自己家里人，你也不用拿热脸再贴人家的冷屁股了，所以我把有些话告诉你，省得你老在心里过不去。”

接着罗浩天像李振中说起潘父潘母的过去。罗浩天说：“你岳父岳母，都不是什么好饼，这点你耿伯伯知道，整个财政厅的老人都知道，他们两口子那真是鱼找鱼虾找虾，王八遇上了鳖亲家，一家人进了一家门了。当年你岳母的老爹是咱们财政厅的后勤主任，官不算太大，权利不小，用咱们厅里的米面粮油给省里领导打溜须，把你岳父安排给省委书记当秘书，一点一点的提拔起来，就到了咱们财政厅当预算处长，你看你老丈人长的块头不小，一遇上比他官大的领导就跟狗似的，点头哈腰，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而且唯领导之命是从，不管领导对错，到他那就一个字，办。那时候我就是行财处长，就因为他不顾实际，乱改预算，我们俩没少吵架。我还记得有一年，可能是一九九四年，全省的教育预算已经做完了，省里新来个主管教育的副省长，为了要政绩，说啥要调整预算，盖什么省机关幼儿园，到我这来调研，我没同意，结果你老丈人没通过我这个搞行财的，直接通过了，我们俩闹个半红脸，不过挺好，你老人不几天就副厅了。”

老耿说：“要不人家咋提的那么快，你怎么还原地踏步走呢？你就是不会来事儿，不会看领导眼色行事，那个副省长不也很快进常委了么？其实那是书记的意思，他的孙子要上幼儿园了，不换个好环境行么？”

潘父说：“不管咋说，你老丈人溜须归溜须，还有点人情味，你那岳母，简直就是个泼妇，那些年住平房那一会儿，厅里分煤球，分大米白面啥的，啥都得可着她先来，她挑够了才准许别人上手，那些年我虽然没有和她朝过面儿，可是整个厅里的人没人不知道她，就是这几年你老丈人当厅长了，她收敛了。”

李振中讪笑了一下，苦涩的说：“怪不得她向我要伙食费呢？”

罗浩天气愤的对老耿说：“你听听，你听听，哪有这样的老丈母娘？这都什么年代了？姑爷儿在家住几天还要伙食费？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老耿说：“她那人就那脾气，要是不小心眼，能把自己憋屈出病么？”

说起潘母的病，李振中在心里打个冷颤，他知道，所谓的精神病并不是什么憋出来的，而是她家祖上就有这样的基因，不由的暗自为潘婷祈祷：“愿上天保佑她一生平安吧！”

第二天一早，清醒过来的潘母在潘婷、沈鹏、罗浩天等人的陪同下，将潘父的尸体从医院的太平间抬出来，运到火化场火化了。这自然又是一场生离死别，撕心裂肺的哭叫。等把潘父的骨灰取出来，潘母对沈鹏说：“老沈，我和永成过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我最了解他，他这一辈子就想来北京，做个京官，眼看这个愿望要实现了，谁知道他走了，为了让他瞑目，我准备让他留在这里，在这给他安排一个墓地，钱让他们单位出，他这次来虽说是度假，可是也有公务，说因公牺牲也说得过去。”

沈鹏说：“不瞒嫂子您说，我也正有此意，永成是我这辈子最要好的哥们，把他留在这里，我也有个心灵寄托。”

很快，沈鹏就让人为潘父买了一块墓地，一切安排就绪后，罗浩天问潘母：“嫂子，你是和我们回去还是留在北京住几天？要是没啥事儿我们得回去了，初七单位上班，还有很多事。”

陪在一旁的沈鹏对罗浩天说：“罗处长，你们回去吧！让嫂子和孩子在这呆些日子，然后我打算陪她们去米国，把她们的病彻底治好。”

罗浩天说：“那有劳沈总，我代我们厅里谢谢你，嫂子，潘婷，那我们回去了，如果你们家里有什么话儿，我可以给你们带回去。”

潘母麻答一下眼皮，冷冷的说：“有什么话我会直接找省领导谈的，永成走了，他为党干了一辈子工作，人没了，就派一个处长来，真是卸磨杀驴啊！”

潘父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和潘母争辩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次放假，厅里的三个副厅长都到新马泰过年去了，他这个处长能来，还是看着李振中的面子和同事感情。他看了看潘婷，心想：“你妈是个精神病，我不在乎她说什么，你和我儿媳是好朋友，你又是振中的妻子，你总该和我告个别吧？”没想到潘婷也把头扭了过去。罗浩天这下有点吃不住劲了，就说：“既然你们无话可说，我有话要告诉你们，振中他昨天来了，看你们没搭理他，给你们治完病他连夜走了。”

潘婷果然被这句话震惊了，她立即转过头来，急切的问罗父：“罗叔，他什么时间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等罗浩天回答潘婷，潘母在那边厉声喝潘婷：“你别再惦记他，提起他我就生气，他没到咱家的时候，咱家好好的，他一来咱家不是这事儿就那事儿，这回你爸爸没了，你就彻底和他一刀两端，咱们再也不回东北，死也不回去。”

潘婷跺着脚说：“妈！”

潘母说：“妈什么妈？你要是不想让妈跟你爸爸一起走，你就和他离婚，要是还想和他过下去，我这就去陪你爸爸！”

潘母说着，一头向旁边的一棵树撞去。被人拦了下来，潘婷哭着给潘母跪下，哀求说：“妈！你别这样，我听你的话，和他离婚还不行么？我不能没有妈，你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看着这样的情景，罗浩天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他向潘父的墓碑行了个礼，悄悄的对身边的妻子和老耿说：“咱们走吧！”

几个人上了车，罗母抹着眼泪说：“振中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啥命？怎么会遇上这么个丈母娘？”

老耿说：“还啥丈母娘了？人家不都说了么？离了。”

罗浩天气氛的说：“离了好！这样的人家离了就是离开了龙潭虎穴，咱们回去第一件事儿就是给振中再物色个媳妇，我就不信了，振中医术那么好，还愁找不到媳妇。”

罗母说：“我是真庆幸咱们罗刚啊！这要是当初他俩成了，能不能过到现在还不一定呢？”

罗浩天说：“照着你的话说去吧！要是咱家那个驴，早就不惯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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