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行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于彤向阎大夫和吴大夫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说话。阎大夫和吴大夫止住声，用等屎的狗一样的眼神望着于彤。于彤对着手机不乏恭敬的说：“罗老弟，今天怎么有空儿打电话？有什么指示么？”

罗刚在电话里哈哈两声，同样不失恭敬的说：“岂敢？岂敢？弟弟这里全赖老兄您和吴阎二老关照，才得以兴旺发达，感谢尚是不及，焉敢用指示二字跟您老兄说话？惟有感激涕零，感谢。”

看罗刚用文绉绉的语言和自己说话。于彤在心里立即明白，啥也不用说，这小子指定又是有求于自己。说句真心话，于彤在心里并不怎么喜欢罗刚，这小子有点狂，还有点虚伪。不过这小子办事还算挺靠谱，也挺讲义气。他答应的事儿基本是说到做到了。就拿他和阎吴两位给他介绍患者来说，他是一个月按照事先约定的给他们结一次账。上个月还额外多给了他们每个人二百元的奖金。在李振中的事儿上，他也每个人给了他们三千块。有时于彤想：“自己要是有罗刚那样一个老子多好？自己还当什么医生？也开家医院，保证做的比他罗刚还大！可惜自己的老子就是个小工人，别说给自己支把起个医院，就是支把起来个小诊所都不可能。”没办法，这就是拼爹的时代。前几年社会上还喊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全不怕，转眼就变成了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看老弟你是不是见外了？咱们哥们还客套啥？你给我一杯水，我用它发电，我给你一粒盐，你用它发光，互相帮助么？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正好吴老和阎老都在这儿。”于彤知道自己的娘娘腔说文绉绉的话很难听，就变换了一种语言方式。这种方式如今在社会上很流行，许多书上都开辟了这样的专栏，美其名曰：“心灵鸡汤。”。说是鸡汤，其实无非是一些人从古人典籍中偷来的下脚料。在语言上做了改动，实实在在的杂碎汤罢了。

“哦？吴老阎老也在？那再好不过了，我要和你们说的不是别的事，还是李振中，刚才我听我媳妇说，他又到医院去上班了？”罗刚问。

于彤听了，心里顿时感到一震。三个月前，他们答应帮罗刚把李振中赶出医院，罗刚把钱都打给他们了。现在李振中又回来了，自己岂不成了骗子？天朝有句古话，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无论是官员，骗子，还是流氓无赖，在这点上谁都难逃出这个局。唯有乞丐，人家以此为业，日久天长，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方能抵御这个魔咒。

“他是回来了，但是不是上班------”于彤的声音低了下来。罗刚给他的不是一杯水，而是一瓶灭鼠灵，他发不出电来了。

“那不行啊！”罗刚说话的声音有些生硬，这个声音更让于彤感到心头一凛，但是还得听下去。

“那咱们不前功尽弃了么？于哥，你和阎老吴老还得乘胜追击呀！巩固战果，你们三个，对他一个，是不是？”罗刚用话敲打着于彤。这时阎立德向于彤招招手，示意把手机给他。于彤对手机说：“阎老和和你说话。”说着把手机给了阎立德。阎立德拿过手机，说：“小罗，我是你阎叔，刚才你和小于子说的话我和你吴叔都听到了，你放心，你的气我们一定给你出，你就瞧好吧！”

阎立德说着撂了手机，对吴大夫和于彤说：“咱们接着刚才的话说，要我说，咱们就别去找赵兴德和王怀山了，这两个老东西已经日落西山，杆细潮凉了，还找他们干什么？咱们不如找纪委，把这笔钱冻在咱们儿科账户上，等他俩一退休，李振中再被开除，你们说这笔钱是谁的？”

吴大夫听了向阎大夫竖竖大拇指，说：“老阎说的这招高，只要咱们把这事儿往纪委一反应，纪委二话不说就得把这笔钱冻结，李振中做为当事人之一，违反财物规定，必然会被开除，等纪委查完账了，王怀山和赵兴德也都回家了，儿科就剩下咱们仨，到时候来了新院长，咱们向院里打个申请，把项目带头人变更成我们，这钱就是我们的了。”

三个人说的耳酣眼热，热血沸腾。阎大夫说：“这事还得感谢小于子，要不是他看见李振中拿着支票站在赵兴德门口一个劲的敲门，咱们上哪知道这好事儿去？”

于彤谦虚的说：“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李振中那小子自己傻逼，要是我有这好事，打死我都不和别人说，他可倒好，我一问就啥都说了，简直就是个二百五。”

阎大夫说：“我们没怪你，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这回赵兴德不是退休了么？我和老吴俩就举荐你来当我们这个科主任。”

就在李振中刚才还想着对别人设防时，一走上楼梯就把潘婷说给自己的话全忘了。正如于彤刚才所说的那样，他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了于彤。更加点背儿的是，偏偏这时候赵主任又不在。他心里又想着给父母买礼物，这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再不抓紧把酒买来寄回去，老爸老妈三十晚上还能喝到么？那样岂不枉费了潘婷一片苦心？后来他一想，还是别在这里死等赵主任了，支票明天再给他也不迟，自己还是先把酒买完邮回去吧！要是等到晚上潘婷下了班，知道自己还没给父母买礼物，她该生气了。于是他把支票重新装回上衣兜里，把扣儿系好，又用手试了两下，觉得踏实了，这才走出医院，向商场走去。

李振中来到商场，花了八百块钱买了两瓶五粮液，然后来到邮局。因为临近春节了，邮局里的人特别多。二十来个服务窗口，每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龙一样的队伍。有的扛着棉被，有的捧着纸箱，有的夹着包裹。林林总总，仿佛是个集贸市场一样，声音也是异常的嘈杂。有几位带着草绿色大檐帽，带着红袖箍的工作人员在来来往往的大声的维持秩序。

“你，往里点。”

“你，包里是什么东西？”

李振中一看，在心里立即发出一声悲呼：“妈呀！这得排到什么时间？轮到我，还不得到猴年马月？”

他是个从小就喜欢安静的人，最不喜欢到热闹的地方去，尤其是这种拥挤且带有竞争意味的地方。他从心里排斥这种拥挤与无序，排斥这种喧闹与混乱。但是他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人口排名第一的大国，他无法回避这种现状。即使在这样的场合回避了，又无法回避那样的场合。比方说他的办公室，有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无法把他的上帝都扫地出门。

“排吧！如果不排，酒邮不回去，让潘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再者说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就吃父母喝父母的了，现在自己有了工作，又成了家，应该回报一下父母，尽一点绵薄的孝心。”李振中想到这里，就站到一位老人的身后，随着队伍蜗牛一样一点一点的向前挪。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李振中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杨振中教给他的各种针灸按摩推拿手法，以此来打法这无聊的时光。就在他前面的老人快要靠近窗口时，老人忽然“咣当”一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倒在了地上。他周围的人纷纷向四下躲，并发出惊讶的叫声。

在人们的惊叫声中，李振中睁开他那双微微发黄的大眼睛。一眼看见躺在面前的老人。职业的本能促使他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抓起老人的胳膊。他伸出手的时候，背后也伸出了一只手，抓起李振中放在地上的两瓶酒，仓皇逃走。

“你的酒让人偷走了。”有人在背后提醒李振中。李振中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拎着他的酒往外奔。那个带有金色包装的盒子在从玻璃透过的阳光下亮的刺目。李振中心里一疼，那可是他花了将近一个月薪水买给父母的心意啊？他想站起身来去追，但是他手指下的老人的脉搏告诉他，这个老人的心跳已经停止，如果不及时抢救，这个老人立即就得去见阎王爷。

依照普通的抢救程序，李振中此时应该给老人做的应该是心肺复苏术。但是李振中没有这样做。他大喊一声：“谁有针？谁带针了？”

一个正在一边缝包裹的妇女麻利的用牙咬断线，把针递给李振中，说：“我这有。”

李振中接过针，飞快的用针在老人的天阙，天池，玄关，命门几处猛刺几下，然后撸起老人的袖子，在老人肘部的静脉上刺，一股浓黑腥臭的血流了出来，老人缓缓的睁开眼睛，大口的喘着气说：“妈呀！憋死我了。”

围观的人为李振中鼓掌，李振中羞涩的向大家笑了笑。旁边的一位老人说：“大兄弟，你救了人的命，你先邮吧！我看你也等了很久了。”

跟在李振中后面的一个人愤愤不平的说：“他还邮啥？他的酒刚才被小偷偷走了，还是五粮液呢！”

人们开始咒骂着那个小偷，骂他不得好死，过不去这个年一类的。李振中忽然产生一个怪怪的想法：“如果那个小偷把自己的酒偷回家去给他的父母喝了？不就等于自己的父母喝了么？父母是天下的父母啊！何分你我呢？”他这么一想，心下就释然了，在人们继续拥挤向窗口的时候，他两手空空的走出了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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