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 5

大欧还以为自己已经调出适合甄重拍照的灯光，转过头去等着甄重说出满意的话。

甄重得意地挑着眉毛看着不远处的樊星，他确定接下来的几秒内，樊星一定会装作不经意似地看向自己，谈过许多次恋爱的他熟知女性的心思，知道她们的小把戏。他有心逗逗樊星，心里期盼着樊星能露出少女被看穿心事时才会显现的娇羞面庞。

樊星看着灯牌上闪烁跳跃着的“甄重”两个字，心里感叹：这个应该是专业粉丝的标配吧。

大欧终于明白甄重此刻的心意，赞叹地想到：不管男的女的，果然长得好看才是王道。

樊星关掉灯牌，想着晓晨大概已经解决问题了，就等着晓晨来找自己了。她垂下头静静等待着，柔和的顶灯倾泻下来，让她乌黑的头发上显现出一圈白色的光晕。

想到樊星马上就会克服羞怯看向自己，甄重更加得意，再三把反光的手机屏当镜子照。他故意清清嗓子：“咳，咳。”好像这么做会给樊星勇气似的。他耍帅地摘下墨镜递给走过来的大欧，他希望自己这个拍杂志时常会用到的动作能被樊星收进眼底。

樊星也觉得甄重咳的有些故意，忍不住看向甄重。

甄重摆好帅气冷峻的面容，等待樊星发出惊喜崇拜的目光。

樊星不为所动地看着甄重，只觉得甄重动作僵硬，想起上课时学到的某个病症名称。

看到樊星面无表情的脸，甄重忽然明白自己好像有点想多了，那种埋藏在皮肤下呼之欲出的雀跃欢呼一下子冷掉了。大欧也体会到了甄重那种虽然没有被对方察觉但是确实发生的尴尬，他正在想怎么化解这一尴尬时，发现甄重正警惕盯着自己，他肯定发觉了自己的小心思。大欧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

这时，樊星收到一条晓晨的短信，樊星查看短信：星星，发布会马上开始了，你去会场等我吧。

鹿鸣厅的舞台下挤满了年轻人，他们拿着各种灯牌：洪芝廷的绿色灯牌、甄重花样繁多的灯牌和欧阳旭的橘色灯牌均匀分散在台下的观众中，闪烁着点点星辉。舞台下面靠近左侧的观众群有一个小而集中的粉色灯牌群体，灯牌上写薇薇安的英文名。

离舞台最近的是手拿“长枪短炮”的记者们，他们是被发布会请来的，因为并不是爆炸性的消息，记者们显得懒洋洋的，偶尔按动快门的手也是敷衍了事。

舞台背景是《潘安的奋斗史》主创人员的巨幅海报，甄重的头像最显眼。漂亮大方的女主持人正在采访剧组的导演和制片人，她笑意盈盈地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问道：“孙导演，能给我们讲一下您挑选演员的标准吗？”

孙导演不在状态地想了几秒，“其实也没有固定的标准……嗯，主要是看演员的气质和剧中人物是否匹配，还有就是演员眼里一定要有内容，”孙导演终于摸到思路，挪了挪屁股说道，“这一点很重要，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一个人的眼神和所传递出来的东西，往往是最吸引人的，也是最能打动观众的部分……”

女主持人连连点头，好像她真的在听导演在讲话似得，其实她是在想下一个问题，“所以这是您挑选甄重作为男一号的原因吗”

孙导演略有迟疑，“……额……甄重是可塑性非常强的演员，潜力无穷，而且作为歌手的甄重也受到各个年龄段的……粉丝的喜欢，尤其是年轻女观众对他当男一号的呼声非常高，你也知道，我们选演员时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观众号召力这一块，这也是我们选甄重的原因之一……嗯，对……”

女主持人愣了愣，“哦…听了孙导演和刘制片的介绍，我觉得我迫不及待的想看这部剧了，大家是不是也同感”

台下立即尖叫，有人大呼甄重的名字……似乎这是一个好不容易等到时机。

“谢谢孙导演和刘制片……请孙导演和刘制片台下休息片刻，现在我们请剧组的主要演员上场。”女主人站起身。

孙导演和刘制片微笑着双手合十表示谢意，微笑着走下台。

甄重、欧阳旭、洪芝廷和薇薇安鱼贯走上台。甄重面带着笑容朝台下挥手，粉丝们见到甄重立刻尖叫起来，记者们的闪光灯也似乎开始积极地闪烁起来。甄重对粉丝们的反应很满意，他忽然想到什么，调转目光在台下的人群中搜寻起来，扫了半天，才在角落里发现樊星。

樊星正抱着灯牌举着花站在人群边上，她努力望向台上，人太多，她被挤得东倒西歪。但她的目之所及却不是甄重，而是甄重身旁的欧阳旭。

“四位先和大家打声招呼吧……从甄重开始？”女主持人稍微犹豫了一下。

“大家好，我是甄重，很高兴见到大家。”甄重说完十分绅士地看着台下自己的粉丝，一边微笑一边察看樊星的反应。

粉丝们立刻尖叫证明自己的忠心不二，樊星却无动于衷。

甄重有点小失望，仍然面带微笑地等着其他人自我介绍。

洪芝廷脸上挂着微笑，优雅地对台下挥手，“大家好，我是洪芝廷。”

樊星被拥挤的人群挤来挤去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欧阳旭。

“大家好，我是在剧中和甄重抢女友，虽然完美无缺，但仍会输给男主角的男二号，欧阳旭，希望大家别讨厌我。”欧阳旭近来有一种认识，他觉得偶尔和大众开点小玩笑、自黑一下的话，他会更受粉丝喜欢，他说完故意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忽又爽朗地笑起来。

观众很买账，欧阳旭的粉丝呼声更高。角落里的樊星看上去也很激动，在拥挤的人群中奋力探出脑袋来。

“大家好，我是新人薇薇安。”

主持人邀请四人落座，自己也坐在四人斜对面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女主持人对洪芝廷，“芝廷和甄重是第一次合作吗？”

洪芝廷眼中闪现出一丝狡黠，“对啊！”

“那之前两个人……互相认识吗？”主持人望望洪芝廷，最后望向甄重。

洪芝廷笑，“我有关注到他，不过甄重，”洪芝廷好像不确定似地看向甄重，“甄重好像并不认识我，是吧？”

甄重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又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其实最近都比较忙，虽然很想认识一些新朋友，不过时间都不允许。芝廷上部戏我有看过，演技超赞的。”

洪芝廷装可爱，“哇，听到甄重这样说，怎么觉得不好意思了呢！”

众人哄笑。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之前传过的你们俩谈恋爱的绯闻是假的了……其实我是替你们俩的粉丝问啦？”女主人笑着地看向观众。

甄重摇头，“当然是假的……不过这不会是我们剧组为了上头条而……”甄重欲言又止地看向台下的导演，心里有心小小地报复一下导演，什么叫不得不考虑到……

导演尴尬的笑着摆手否认，甄重好像真的很怕说露什么似的看着导演，“哦，那就好，我还想着要不要配合着制造点绯闻什么的，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

女主持人笑，“不过网友都说你们很般配的，还有一个词，叫什么，啊，对，配一脸，两个人…要不要真的谈个恋爱试试？

甄重好像很惶恐地看向洪芝廷，“芝廷…对我有想法吗？”

洪芝廷为难地看着甄重笑，“怎么办？我妈妈让我目前以事业为主诶？”

女主持人转向洪芝廷，“诶，芝廷是乖乖女啊，谈恋爱也要向妈妈报备吗？”

洪芝廷笑，“对啊，不仅是恋爱，我所有的身家也都是妈妈在管理呢？在这点上，欧阳大哥和我超像的。”

女主持人转向欧阳旭，“真的吗？欧阳？”

欧阳旭微笑着，“我只能说芝廷说的不是假的。”

“那你和母亲的感情一定非常好了？”

“对啊，我妈妈很支持我的事业的。”

女主持人感同身受，“其实之前我和妈妈感情也很好的，不过因为我妈最近总是催婚，我们两之间气氛有些……僵，欧阳的妈妈会不会催婚？”

“前几年有的，不过最近我妈妈可能看开了吧，也可能是绝望了吧……”女主持人作势傻笑，“……甄重和欧阳是第二次合作了吧？

甄重重新拿起话筒，“嗯……之前接洽角色的时候，我一听说欧阳也要参演，立刻就答应了。欧阳也是吧？”

欧阳旭尽量微笑着，貌似在开玩笑，“……甄重可能是不想我演男一号，所以一听说我有意参演，走了男一号。”

甄重尽量维持着礼貌，讪笑着。

女主持人惊讶，“这么说是甄重抢走了欧阳的男一号吗？哇，真的被我问出来了耶？是真的吗？两人真的像电视剧里那样……有过明争暗斗吗？快来跟我说说……”

欧阳旭笑，“开玩笑啦，我和甄重上部戏合作的很愉快，所以我一直期盼着第二次合作。”

女主持人假装失望，“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那接下来我们来聊聊角色吧？”她终于意识到在介绍主角这一环她设定的问题有点过于拖沓，“让我们回归正题……潘安我是知道啦，四大美男之一嘛，可是为什么要叫潘安的奋斗史呢？感觉……这部剧里有搞笑的元素在吗？甄重？”女主持人转向甄重。

台下角落里的樊星热切地注视着台上的欧阳旭。董晓晨着急地从角落挤进来，“樊星……”

樊星回过神，“你可来了…肚子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我们去后台吧，别在这了，这人也太多了。甄重的粉丝见面会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直接去就行！”

“可是……”

晓晨不解，“……你想再看会儿欧阳旭是吗？”

“……不是…我没有你那么狂热，走吧……”樊星在心里比较自己和晓晨，她觉得比起自己“附赠式的追星”来，狂热追星的晓晨有决定去哪的权利。

“谢谢啦……”

樊星留恋地看看欧阳旭，晓晨也恋恋不舍地看了甄重几眼，“重重，我去五楼等你了！”董晓晨拉着樊星钻出人群。

台上甄重看到樊星被人拉走，心中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电梯门开了，晓晨和樊星从里面走出来，“怎么样，我们家重重和欧阳旭比起来，谁更好看呀？”晓晨炫耀地说。

樊星笑，“……都好看，都好看。但是欧阳旭还真是一点没变啊，怎么还是那么年轻呢？”

董晓晨对樊星的答案很不满意，“你再等两年试试，一看欧阳旭的脸我就知道，他啊，年轻不了几年了，脸迟早都会垮下去的，满脸的倦容，一看就是长期浸淫于酒色，整个人看着都发虚。”

樊星无语，“……哎，你不带人身攻击的，人家招你惹你了。”

晓晨可爱地捂起嘴巴，“啊哦，我是有点太毒舌了是吧，好吧，我错了，你是没看那些八卦报道……算了，不攻击他了，怎么说他也是星星的偶像嘛。

”说完她就讨好地往樊星身边凑了凑。

樊星笑，她并不生气，她也有感觉，觉得欧阳旭身上有一种老油条的不自重。她并不觉得遗憾，毕竟经过岁月的冲蚀，阳光美少年确实是有可能变成中年市侩大叔的。

樊星和晓晨向走廊深处走去。她们身后的另一个电梯“叮”的一声应声开启，阿飞和甄重、大欧走出电梯。甄重快步走在前头，阿飞和大欧跟在后面。

“刚才怎么能说什么上头条的事呢？孙导演最忌讳这个的，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不行吗？”阿飞在甄重身后追问。

甄重不答话，继续快步向前走。

几人前方，樊星和晓晨正朝粉丝会的房间走去。晓晨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痛苦地张着嘴捂着肚子。

“又要…开始了吗？”樊星担心地问道。

晓晨僵硬地点头，下一秒就把花和灯牌塞到樊星手里。“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晓晨赶紧往回走，刚刚过来的时候她注意到旁边有个卫生间。虽然晓晨看到了不远处甄重，不过情况太过紧急，她犹豫一下，立刻冲进了卫生间。

阿飞眼尖，一眼瞄到樊星，“星星？”

樊星听见有人叫自己，疑惑地看过去，“……表姐？”

阿飞上前，“你怎么来这了？”阿飞注意到樊星手里的花，惊讶中带着费解，“你……也是甄重的粉丝？”

甄重也被迫停下脚步，虽然他明明可以直接去粉丝见面会的，但他不知为什么停下了脚步，他面露不悦地想，她这是什么表情？弄得好像喜欢我是件很丢人的事似的。

欧阳旭不知什么时候也朝这边走过来。樊星眼前一亮，忘了回答阿飞的问题，光顾看着欧阳旭，一会儿才想起回答阿飞的问话。

甄重注意到樊星的神情变化，一下子明了，他忍不住翻白眼，居然这么没眼光！

樊星尴尬地看了甄重一眼。

甄重鼻子出气，心说你看我干啥？少了你我是不当明星了咋滴？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维持着礼貌，希望欧阳旭没有看出这其中的端倪。

“哦……我不是，我是陪我朋友来的，她是甄重的…”樊星越解释越乱，越解释甄重越难堪，甄重一下自诩粉丝遍天下的，再说刚才这丫头叫阿飞什么？表姐吗？阿飞的妹妹不喜欢我，却把欧阳旭当偶像，我看起来要不要这么可怜啊？明明我都红过半边天的。

樊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快地把灯牌和花靠着墙根放下，没想到灯牌没立住，啪的一声倒扣在地上。甄重的脸都快绿了，这种时刻，樊星是谁的粉丝这件事可是关乎一个艺人的尊严的！

樊星歉意地看向甄重，“晓晨是甄重先生的粉丝。”

甄重联想到刚才的巧遇，隐忍着对着樊星点了下头。

樊星尴尬地笑了笑，但又担心着欧阳旭会马上离开，急切地转向阿飞，“姐你先忙吧，晚上再和你聊。”

阿飞明白过来，心说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啊，这丫头居然喜欢年纪大的？话说欧阳旭是不跟我同年？

欧阳旭意外地停住脚步，“飞姐，甄重。”

阿飞点点头，“欧阳今天自己过来的？”

欧阳旭点头，“嗯，艺姐家里有事，明天就回来了。”说完就撒娇般地拉住阿飞的双手，“飞姐，你上次帮我的忙，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这次正好让我遇见了，姐，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姐姐吃饭！”

甄重厌恶地想到，阿飞什么时候还帮过欧阳旭？帮他什么了？

阿飞笑得妩媚，很享受被型男拉住双手的感觉，“那点小事，还请什么请。”

欧阳旭恳切地望着阿飞，双目含情，“那怎么行，饭是必须请的，这样，姐你说个时间。”

阿飞瞄到甄重脸上猜疑的神情，有所收敛地抽回手，“那下周三怎么样，正好我和你们艺姐有事要说，咱们聚聚？

欧阳旭笑眼弯弯，那种亲切地笑容简直是征服女人的杀手锏，“那说定了。”

“嗯，那我和甄重先过去了。”

阿飞冲欧阳旭挥挥手，转过头又对着樊星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樊星对着阿飞挥手再见。

欧阳旭注意到樊星的热切目光，微笑着走近樊星。他故意大声地对着甄重的背影说，“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甄重还没走远，听到欧阳旭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樊星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旭，用力地点点头，尴尬地看看地上的花说，“不好意思，这花是别人的……”

欧阳旭优雅自然，一点也没有介怀，微笑着说，“是想要签名，还是合影？

樊星害起羞来，她小声地，“……能不能都要。”

欧阳旭轻快地点头，“要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