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录 还珠卷 八十、暴雨成灾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少女还在对沈隆的话心存疑虑的时候，刮在山间的风，忽然猛烈了起来。

秀儿猛然抬头，向风向处看去，但见东天之处，一抹青灰如线，嵌在了整条天际线上，似乎还不时亮上一两下。

大风呼呼有声，浮荡走充盈天地间的灼热，海上风起云涌，正如倾如压一般向着桃花岭处蔓延而来。

对于气候的变化，动物们总是会比人类更敏锐一些，原本摇头晃脑，贪享着忽如其来的清凉的这些牲畜们，此刻都急促地叫了几声，甩了甩尾巴，四处扫视，开始找寻可以避雨的场所。

不到一刻钟之时，等到村寨之中的人们反应过来将要有一场暴雨来袭的时候，那变得越来越黑的云层，已经在大风的股荡之下，吞噬掉小半个天空了。

这一下，桃花寨内迅速热闹了起来，人喊马嘶，不少住户匆匆忙忙地将晾晒在外的衣物、粮草等拾掇起来，急匆匆地将鸡鸭赶紧窝中，牛马牵回棚内，而后迅速将门窗紧闭，躲入了屋里。

秀儿家虽然没有什么家畜家禽，但是作为岐黄世家，还是有不少草药晾晒在外的，看到此幕，早已经开始了收集、搬动之事，待旁人还未忙完之时，他们都已经拾掇好了一切，站在小楼的二层，凭窗眺望着那滚滚而来的雨云了。

看着身旁这位一脸风轻云淡的少年，秀儿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钦佩神色，俏声道：“沈隆哥哥，幸好听了你的话，果然有雨啊！看这架势，这场雨还不小呢。”

沈隆盯着那不住有电蛇游走的黑漆云面，眉宇不由自主地锁了一下：

“何止不小啊……今年入夏以来，这里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降雨。阳气蒸蒸，地气过盛。此番风向东北，水汽汹涌而来，到了这里，与这无边阳气相冲，阴阳交合，怕是会下个没完没了。”

像是印证着沈隆的话语，已经翻滚到山顶的雨云中，忽然劈出一道利闪，电光如蛇如剑，蜿蜒着，劈入了山顶某处，随之而来炸响的惊雷，在这山谷之中左撞右撞，轰隆隆不绝于耳，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浮出了一丝悸动。

黑云压城城欲摧。墨染一般的云彩，直直悬在了头上，盯着那不住涌动的云脚的二人，一时之间，摄于天威之下，谁都没了开口说话的兴头。

一粒豆大的雨点，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像是得到了号令一般，无数的雨点随之而来，噼里啪啦地敲在了每一处它们可以肆虐的地方，只在一瞬间，地面上便激起了一层水雾，还未腾起多高，旋即又被迅猛坠下的雨点给扑击回地面。

“呀！”秀儿低呼一声，缩回了手。她方才探手去捉雨点，只觉得一瞬间有几十粒雨滴几乎不分先后地砸在了自己的手上，震得有一种轻微的酥麻感。“好凉啊，一会儿不会有雹灾吧？”她望着顺着屋檐成串滴落的水滴，掉在楼下的小水坑里，溅起了一朵朵小蘑菇。

一片绵绵不断的落雨声里，沈隆仔仔细细地望了望天，端详了一阵之后，这才说道：“应该不会的。”

听到沈隆的判断，秀儿似乎对他深信不疑，一下子安心下来，静静欣赏起这疾风骤雨来了。不过她忽然眉头一蹙，似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糟糕，这么狂暴的大雨天气，无邪他们行舟在海上，不会有事吧？”

暴雨如泼如注，一下就下了一个多时辰。

秀儿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

桃花寨内，到处积水，白茫茫一片的水流漫过街道，顺着山间小道哗哗流向山脚，有些陡峭处，竟是形成了小瀑布一般，响起水激石上的轰轰声。

寨中村民自然看不到山路之上的这一幕，不过他们看着自家庭院中能没过脚踝，且还在不断增高的水位线，再抬头看看天顶上那依然黑压压不见变化的云层，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萦绕在很多人心头的这个问题，自然也萦绕在秀儿的心尖。她望着被泡在水中的庄园，深深叹气，而后回头问那个男子：

“这雨，还要下多久啊？再这么下下去，庄子里就能行船了。”

秀儿刚刚问完，天上的雨点忽然变得稀疏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有停下来的迹象。只是，那阴沉沉的雨云，没有一点发灰变淡的迹象，依然是漆黑之色，让这片天地有如提前进入了夜间。

“呀？这是要不下了吗？”见到这雨没来由地停下，秀儿不由得高兴了起来，拍手笑道。

只是她的兴奋情绪却是感染不了身后的少年，沈隆的眉头越皱越重，望着外面的积水，沉默不语，双目间不断有精光游走，像是在思索着事情。

背后没有声音回答，令秀儿有些诧异。她回过头来，看向沈隆，发现他定定地盯着楼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心忧的画面一般。

秀儿觉得奇怪，也向楼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又转过身来，向沈隆问道：“隆哥哥，你怎么了？”

被秀儿这么一叫，沈隆忽然回过神来，他语速忽然比平时提了三分，道：

“秀儿，家中可有什么贵重物品？”

“什么？”小姑娘一时不明所以，茫然问道。

沈隆一指楼下，又指了指远处的山尖，那一处原本林木葱茏，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东倒西歪的树林：“你看，今日霖雨不绝，开始从山上冲下来的雨水还是清亮亮的，现在却是变得浑浊不堪，挟沙带泥。怕是山中植被已经被这场大雨给破坏得很了。若是就此不下雨还好，再下大雨的话，这山顶上林木蓄不住雨水泥土，便会直接化为石流冲下来。那可就有毁庄灭寨的威力了！”

听了沈隆的话语，秀儿身形一颤。而就在此时，像是印证着他的判断，视线可见的那处山林，忽然之间歪倒了十余根树木，轰隆隆向下滑了一小段，撞在别的林木之上后，才就此不动。

不待秀儿问话，沈隆继续道：“你看，此时虽然密云不雨，可是这片雨云却是越积越厚，完全没有过去的意思，过不多时，怕是又会下起瓢泼大雨。到时候，被泡软了的土壤往下一冲……”

秀儿捂住了她的嘴，惊惶道：“那要怎么办？”

沈隆道：“收拾好家中贵重物品，趁着现在还未下雨，抓紧离开村子。对了，你赶紧通知这寨中亲众，让他们抓紧各自逃难，若是走的迟了，随时都会生变！”

说到最后，沈隆的语气渐渐凛冽起来。从来都是被他温雅对待的小姑娘忽然经此一遭，居然像没有了思考能力一般，对他言听计从，居然乖乖地去收拾家中细软去了。

不多时，秀儿背了两个包裹，还有两把油纸伞，走了过来，递给了沈隆。

沈隆对她点了点头，二人便急匆匆走出了家门，趟着道上发黄的雨水，一路上大呼小叫，招呼着寨中村民们抓紧收拾东西，跟着二人向山下跑去避难。

一开始寨中村民都懒得搭理这不知为何发疯的小姑娘，连出门看看都不愿动弹，直到几位与秀儿关系密切的好友走出来询问情况之后，在少女给她们指明了山尖处的危险，那些悬在半山倒伏的粗大山树，终于让她们的神经为之一紧，也都急忙回转身子，将事情回报给家长。

渐渐的，庄中的人们终于意识到了悬在头顶上的危险，一个个都开始急匆匆地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待秀儿与沈隆快走到山下的时候，回望桃花岭，只见半山腰上，一条长长的人蛇队伍，正在急匆匆向山下奔来，尽数为这寨中的乡亲。看到这样的一幕，两人放下心中挂念，全力向山下远处的平原上奔去。

浓云沉沉，云脚渐低，一阵山风吹过，轰然一声霹雳之后，暴雨如倾，又一次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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