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梦 第六十四章悠然走向八角仓

“是不是走漏了风声。”武装部长胡福才站起来要上毛尸屋（厕所），有些怀疑说。

“只有丁镇长、牛贤付知道，显然他俩不会说出去，我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讲，就是害怕走漏风声，村上的干部都没有通知，宣传队的人都是临时组织，他们不知道要到那下房子那户对象户，要到了才知道的。”胡玉文说。

“我在前面带路，这条路其他人不熟悉，又是晚上。”牛贤付说。

“完全有可能是假举报，比如宣传队去过的对象户的人，知道有人举报政府就要派宣传队去，整你镇上的人半夜三更的跑空路，我们跑的空路还少啊？”刘威华脸黑心很，站起就像一块立着的木柴，头发粗硬直立，只适合剪平头，头顶相似浓缩的小平原，盆子装满水放在上面，很安稳，塌鼻子，说话破声响。

“可能性还是有，王自厚在哪旮旮头？消失了啊，敏博士分析了，你也说一下噻，我喜欢听你两个说话。”治安室林东亮看王自厚坐在角落里打瞌睡，大声说。

“你客气，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我说啥子？不过我一直不变的观点没有说出来，现在说吧，举报肯定不是假的，史永莲是发现了我们来了才跑的，理由有三条：一是大门没有锁，是来不及了；二是她冒险回来目的是为转移或处理东西；三是狗帮助了她，狗很敏感，看到人很远就狂叫，我们吆喝进来人家早跑了，房子大，出去就是山，藏到山里你找嘛。”王自厚脑壳方圆，眼睛大而有神，暴牙齿（暴牙齿：牙齿凹凸不整齐），看问题往往有独到的见解，手比划着好像坚定自己的判断。

“到底是写文章的，就是不一样，有道理。”朱军事说。

王自厚的观点与敏博士一致，大家折服。

“锅头的水都还有点热，肯定回来过。”同贯芬拿着电筒过来，她们看了几间屋，灶房寝室仔细观察后，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无比，从灶房屋里出来高声说。

“真的？我去看看。”王世英说。提起工作包站起来朝灶房走去。

小时王世英得过小儿麻皮症，脑壳总是不停地摆动，一张老木柑（老木柑：老品种橙子，果小，味道酸略苦，皮皱难看）似的脸，鼻子宽扁就像筲箕扑在脸上，外形与实际年龄出奇地相差，朱军事戏称王婆，因为长形酷似《水浒传》上开茶馆并撮合西门庆和潘金莲好事的王婆。王世英随和大气，不计较，也不会生气冒火。那年第一次公开面向社会（也是解放后第一次公开招干）招干六十名，跟高考一样要通过预考正考两次考试，考语文数学政治三科，从高到低依次录取，一千多人报考，王婆是被招录的为数不多的女性之一。

王世英来到灶房，电筒光照在锅里，锅底有一小瓢水的样子，水很浑浊，应该是喂了猪不久，水面上没有冒热气，王世英用锅铲铲几下，轻薄的蒸汽在电筒光照射下缓缓升起来，手伸到锅里，“当真，水都还有点热烘烘的。”

“跑脱了，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史永莲今晚在家吃了饭的，还喂了猪，锅头的水都没有冷。”王世英跑出来说。

“哼哼哼”王自厚得意地笑了几声，瞟了敏博士一眼，仿佛“君子所见略同”的感觉。

“要跑就是我们还没有到以前就跑了，我们来以后她根本不可能跑得脱。”龙大平说。

“应该是，我们来就把人分成几路，整下房子都被包围起来了，她即使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牛贤付说。

“我一直就觉得举报不是假的，以我10多年计划生育工作经验判断，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史永莲跑掉了？”胡玉文说。

“不要说那些了，人家敏博士和王自厚说得很清楚，哪个喊你狗日些不像他两个那样多看书学习，说点话就像鸟说的一样，现在要说下一步，我们怎么办？走还是……。”朱莉佳瘦高瘦高的，眉花眼，苹果脸，两支脚站立，就像收拢的圆规脚，上牙顶着嘴唇，仿佛上嘴唇与下嘴唇总是在赛跑，上嘴唇远远地将下嘴唇抛在后面，望尘莫及。整形术没有发明前，不可能改变，这成为她的遗憾和美中不足，小脑袋聪明，薄薄的嘴唇能说会道，常常发出沙哑颤抖的声音。

“你聪明，说半句留半句，另半句拿跟别人补充。走啥子，来都来了，不是没干过，装处啊，安营扎寨，东西搬完了，明天拆房子。”龙大平大喉咙说。

“你们要睡的就在这下房子找睡处，要打牌的就打牌，天亮了再说。”胡玉文扔掉烟头，望到简天豹说：“来，牌拿出来我们娱乐。”

宣传队随时携带有打牌工具，他们有的打牌，有的睡觉，各有所爱。

简天豹身上随时携带几铺牌，大贰、扑克都有，“我们四个老搭档打大贰，你们打扑克，打两铺差不多。”简天豹拿出一铺大贰一铺扑克，把扑克甩跟牛贤付说。

“大贰碰起，小十噻。”简天豹翻起来大贰，龙大平拿出两张大贰碰，打出小十。

“你娃够朋友，刚叫起就打来了，名堂棒飘，八道。”朱军事摊出牌说。

“嗨，你们三个打我一直数底都要得，第一盘就进八道八块钱。”刘得才嘴里含起烟，月牙似浓密的黑眉毛皱几皱，数底牌说。

“你跟我坐对家才有这种好事，数底机会多得很。”朱军事说。

“不要高兴，才起头还早，输赢要最后才晓得。”胡玉文说。

“大柒，胡了，你娃儿些挨得实在，红昆甲台十六道。”朱军事洗牌说：“跟大王送菜来，哼哼。”眼睛笑着眯成一条线，嘴合不拢。

“耶，你娃今天不得了，要抢人啊。”简天豹说。

“那里那里，这是吃技术饭，让你们开得口服心服的。”朱军事毫不谦虚说。

“不是抢人，是执行政策。”刘得才说。

……

大贰是一种长条形纸牌，共八十张，川南一带尤其是泸州地区很流行，用于娱乐、赌钱。四人三人两人都可也打。打牌的人每人只能二十张牌，其余的作底牌，拿满二十张后，打庄的人在底牌上拿一张，称为爬坡，爬坡后打出一张牌，有一人胡牌本盘即结束，重新洗牌继续打。一般为四人，三人打，一人数底。依顺序一张一张拿牌，底牌也是二十张，最后面两张不能是红牌，文字朝天仰起，另外十八张正放桌上，不能看到文字。三人或两人打，没有人数底，由打庄的人数牌。多种打法，主要有道子、胡子。他们打的是道子，一块钱一道，十六道封顶。分别是一道、两道、四道、八道、十六道。胡牌进钱公式为：进钱数等于道数剩二再加四。数底要进钱，除一道进二外，其余的是与胡牌道数相同。可以开现钱、子子、计数，子子、计数在打牌结束后换算成钱即可。

“来，你们几个组合起。”牛贤付把扑克拿跟丁雷达说。

“他们大贰打了几盘了我们还没有动，来嘛，你们还怕我啊，弟兄们雄起。”丁雷达招呼林东亮、黄军强、吴选祥说。

“铁火炮，你这个乌龟钻到哪里去了？我以为你没有来呢，铁火炮有哑火的时候啊，太阳从西边出来。”阮金说。

“铁火炮，你不会打大贰打扑克嘛。”牛贤付示意吴万斌说。吴万斌小学文化，农业学大寨时，县上派农业局植保站到乡制种，他所在的生产队离场近，田地肥沃向阳，是理想的制种基地。贺站长来后，在他生产队制种并长期进驻他家，关系非常好，以后贺站长官运亨通，一路高升，当上县上的领导。吴万斌过时过节不忘赶赴县城，送上自己种植生产的最好的土特产，天长地久，他们的关系更是不同于一般，铁火炮仿佛有了一道巍然屹立不可撼动的靠山。

由于与县农业局的关系，乡办农业大学招收学员时，吴万斌毫无悬念地被推荐成为第一期农大学生。铁火炮每每不知天高地厚地炫耀说：“我是大学生，屁死都有三成，你娃些算啥子东西。”心胸狭窄，阿姨逢迎，阴奉阳违，持强凌弱，说话声音大，就像打雷。说起铁火炮，晓得的人多，叫名字，知道的人很少，铁火炮是他的化身和标志。

“你们都能说的我有啥子必要再说，宝刀要用得恰得好处，杀猪用牛刀大材小用，那不是浪费呀。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们打嘛，儿童游戏适合你几个干。”铁火炮自命不凡，说了一连串。

“你娃儿不要好高，我们是儿童你是婴儿，把你抬高了，鹿死谁手要来打才可见高低。”林东亮说。

“管他妈的是啥子，只要会干就是聪明人，来来来，闲话少谈书归正传，不来的是程古文，程古文大家晓得是啥子噻，是王八乌龟。”阮金解释说。

“你哟，你们才是王八乌龟，我是你们婆娘的和尚（和尚：西南地区开玩笑常用，指女人找的老公以外的男人）。”程强说。

“我说你们几位同志啊客气什么，抓住机会，不要浪费找钱的时机，票子好找，你看三十一胡有红，十六道，进贡。”刘得才打庄胡十六道，兴奋地看到他们说。

“铁火炮雄起，怕什么，找钱的机会来了不要错过，你看钱进腰包了。”朱军事故意拿钱晃晃，逗乐他们说。

“来来来，跟我上，老子要找票儿。”铁火炮眼睛笑成了豌豆角。

一桌打大贰一桌打扑克，有几个不打牌在旁观战，凌晨一点过到史永莲家隔壁就寝，两桌打牌的兴致高昂，挑灯夜战，夜以继日。

天蒙蒙亮，史永莲拣小路，踏踩晨雾，仿佛洋溢突出重围的喜悦，朝八角昌岩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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